“初来此地,夫人同我等隐姓埋名,但仍时不时打听陈郡谢家和夫人娘家王家那边的消息,却没想到后头便听闻,谢家去报丧,王家那边撒泼耍赖,讹了好大一笔钱才罢休,此事闹得很大,很多人看王家笑话,又高赞谢家仁义,倒是让那始作俑者赢得了一番好名声。夫人自此再未提起娘家。”
谢时心中叹息,看来他的母亲同他前世一样,父母缘浅,“既如此,母亲不认,我便也当做没这个外祖家吧。”
谢巨心中本就这么想,但不好直说,那王家同谢家一样,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他担心时哥儿这孩子渴望亲人,到头来又被伤害。此时听他这般表示,才放下心来。
清明是个适合别离的时节,春末,谢时等人在长乐港码头送别汇合后,即将出海航行的韩家和沈家船队。船队浩浩荡荡,船帆遮天蔽日,足有百艘,且俱是高大楼船,小者乃两层楼船,大着高达五层,可载数万吨货物,数百人乘船,大船连小船,将整个水面都占满了。
谢时不禁感叹,这规模之大,恐怕只稍稍输郑和下西洋罢,但郑和下西洋正值明朝鼎盛之时,且乃一国之君支持,而单单韩家和沈家出海,便已经有此规模,可以想见,韩家和沈家之富可敌国。
岑羽见此,在一旁小声同他解释道:“船队原本只有几十艘船,毕竟主上还在四处征战呢,时刻都烧钱,且还得留着一些战船以防水战,但这不是你发现了乐县的矿场嘛,我便请示主子后,又从泉州和杭州那购置了不少旧船,凑成了这么一支船队,够排面吧?”
谢时难得没有同他杠,点点头,“确实宏伟非凡,排场盛大,可惜无法用相机记录下此刻的场景,供后来人观看此盛景。”
岑羽扇子“啪”得一收,谢时这主意完全戳中了岑羽的虚荣心,他兴奋道:“还是探微你想得周到,如此伟业,怎么不记录下来,让后世人都铭记我们的功绩呢,潘达儿,快去准备纸笔,我们谢大家要作画了。”
谢时哭笑不得,他何时说过自己要做画?
“我哪会作画?你快去找个画师来。”
“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画师,现在去城中请也来不及了,”岑羽恭维他:“再说了,你如何不会作画?你的腊梅图如今还被主上挂在福州书房壁上呢,可见主上也认为你的画技颇佳。”
谢时一听还有此事,顿时羞得耳朵都红了,那书房不知进出多少大师名儒,人人都能“欣赏”到他的拙作,这跟公开处刑没啥区别吧!要不是韩这会已经回福州了,他肯定要大骂他一顿的。
心中羞耻又泛着甜的谢时稀里糊涂被赶鸭子上架,面对着岑羽拿来的纸笔,只好抓紧时间作画,怕来不及还让韩宁帮忙,按照当时人的评价,此画怪异,不足为上品,但对于后世人来说,却是如获至宝,盖因在此画中,谢时和韩宁如实还原了“发现新大陆”这一伟大史诗中第一次出海的盛景。
这只是一番小插曲,很快,海上风起,浩浩荡荡的远航船队启程,借助海风南下飘去。谢时和岑羽等人举目远眺,心中有志一同地为这群新世界的伟大开拓者祈祷,期望他们的归来,直到最后一艘船消失在视线中众人才归去。
第108章
京师大都,收到南地招安使团被抓消息后,果然举朝大怒。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当日早朝,皇帝不仅将两位招安使的的父亲当朝宰相谢雍和拓谷亲王骂了一通,其余文臣武将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承受了帝王的怒火。
皇上之所以如此震怒,非南地有多重要,而是昨日他便已经收到了另一则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在蕲水称帝的徐贼开春后,便命其部下接连攻克了汉阳、襄阳等地。南地屡失,除了官军无能战力不足外,还因如今徐贼集结的叛军规模之大,已达到数十万,如此一来便控制了长江中游南北各州府,其人所率乱军势如破竹,只在向东扩张的时候,受到了割据东南的韩势力的阻拦,且遗憾败北,其余地方少有败战。
不过相比只占据南地未有北上之意的韩,显然是更靠近中原地区,且人数众多的徐贼势力对朝廷威胁更大,昨日的朝会,朝廷正商讨如何调集几省官军,出兵对徐寿真的红巾军势力进行剿灭,还没定出一个章程,第二日便又收到了招安使这边的坏消息,接二连三的地方叛乱,如何不让帝王恼怒!
散朝后,谢雍一脸凝重地回到府中,招来亲信,拧眉问道:“派去松溪县和乐县的人可回来了?”这亲信是谢雍的年少伴读,后来跟随谢雍一起到了京师,多年来深受重用。可以说,谢雍一些不方便明面上使的手段都是私底下派此人去办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