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而不问,第三日便同他说工坊已经备好,开凿在山中,不止如此,连工匠都连夜为他寻来了数十人。谢时来到饶州,除了培训班的课堂,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处工坊了,难怪连韩都见不到人。
这处工坊古怪得很,时不时弄出一些巨大声响,有时候动静大了,仿佛连大地都在抖动,军士们一个个讳莫如深,却也守口如瓶,好在此地荒无人烟,倒也没有引起民间百姓的慌乱,只是饶州城的百姓平日里嘀咕几句,这个月好似夏雷频繁了些,且总是干打雷不下雨,让人空欢喜一场。
工坊外守卫的军士一见到谢时从马车上下来,便肃然躬身朝他行了一礼。谢时颔首回礼,笑着道了一声:“辛苦诸位壮士了,今日工坊可有大动静?”
今日值班的两位军士彼此对视一眼,有些踌躇道:“禀公子,坊内动静是比往常大了些许。”
谢时拍拍他们的肩膀,笑道:“很快便好了。”留下两个摸不着头脑的士兵,便进入了山中的工坊。
翌日清晨,饶州城府衙最里间东屋,日光越过浅浅的窗棂,稍稍溜进静谧的屋内。昨夜韩下意识地想要为枕边人挡住日光,免得挠人的阳光扰醒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人。昨日阿时和他回府都较早,两人多日未曾温存,夜里的火烛便燃了一夜,直到天将明才歇下。
未料到手伸过去却摸了个空,韩一下子醒了。他起身,只批了件外衣便推开房门去找人。门口候着的侍从一惊,赶紧低下头不敢细瞧主子失礼的模样,面对主子的询问,恭声回道:“禀主上,公子去了后厨。”
韩闻言,径自去了后头的小厨房,这是谢时来了之后他吩咐人布置的,仍是按照谢时的习惯,平日里谢时若是起了动手做美食的心思,便不用麻烦地走远。
韩来的时候,谢时已经打发好了奶油,正一层奶油一层面皮地做千层,因为太过认真投入,连韩来了都未发现。韩打断正要行礼的庖厨和侍从们,大袖一挥,无声示意人出去,便斜斜倚着门框看着他。
眼前人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衣,青丝用一根玉簪挽起,双手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如霜雪的手臂,日光温柔抚摸他,明明是不染凡尘的仙人,却愿洗手为爱人作羹汤。他低着头认真侍弄手中的糕点,雪白的脖颈处有一丝红痕乍泄,是昨夜留下的痕迹,韩一双幽深的黑眸紧盯着那处,忽然喉间泛出一丝痒意,想要在那雪肤上再留下一些更加放肆的痕迹。
“将纱布给我。”谢时说道,却半天无人应他,他这才疑惑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小厨房里早已没了人,唯有高大的男人拿着一块白色的抹布,无措问道:“纱布是这个吗?”
谢时摇摇头,自然而然指挥他:“在你正对面那阁子里,里头有筐子,你随便拿一块给我。”
韩依言照做,那放东西的阁子很高,但韩却连手不用抬,便将筐子里的纱布取出,递给谢时。
谢时接过,便继续手上的活儿,便问他,“今天生辰,本来该吃长寿面的,换成冷淘好不好?”大夏天的,吃热乎乎的面条可不是一次美食的享受,还是冷淘开胃爽快。
韩却是完全愣住了,“谁的……生辰?”一月后才是阿时生辰,他以为自己将日子记错了,或是谢巨记错了,可若是阿时生辰,为何要问他怎么吃长寿面呢?素来多谋善算的韩大主公此刻有些宕机。
谢时手上动作停住了,抬头一见某位主公难得呆愣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当然是我们韩韩希声韩大主公的生辰啊!”他边说边靠近他,趁人不注意,恶向胆边生,快速将手上的奶油抹在他高挺的鼻尖上,冷峻生人不近的俊脸上多了一抹俏皮的奶油,倒是有一种别样的反差萌。
韩下意识将“作恶”后欲逃离的某人锁在怀中,见他在自己怀中言笑晏晏求饶的模样,回想那年风雪,忽然有些眼热,越发抱紧了怀中人,他低下头去,触碰那两瓣如同怀中人一样柔软的唇,低声道:“阿时怎么知道的……”
韩大兄逝世那年,有族亲欲夺权,挟他为傀儡,借他生辰搅风搅雨,少年韩索性将计就计,借着那日在韩家来了一次里里外外的清洗,彼时的他年方十二,却是手持屠刀,面向血亲,练就了冷硬心肠。
此后经年,他再未过生辰,旁人也不敢再提起,深知那是主子忌讳,却不知道,韩不过生辰只是因为世上再无至亲,过不过对他来说都已无意义。日子久了,就连他自己都忘了,却没想到在今日又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