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刘福通部下将领毛桂率香军北伐,先是克青州、沧州,又进攻济南路,三月,克蓟州,前锋大军兵临大都,到达京城郊外通县,朝廷大震,组织大军攻之,香军随即受挫而退,罗福通随后在汴梁建都立国,国号为新梁。于此同时,长江以北,有一支朱姓的黑马势力悄然崛起,建都应天。
至正二十年,在谢时的游说下,韩派出时任都元帅的齐俟率兵十万,顺长江水下,进攻应天,彼时羽翼未丰的朱重八率部迎战,不敌,受炮火轰鸣而亡。同年,远渡重洋的韩氏海船归来,带回了发现东边新大陆的消息,以及谢时心心念念数年的土豆、番薯、玉米和辣椒等海外种子。
此后数年,长江以南,韩治下,土豆、番薯和玉米等海外粮种在官府的大力推行下,很快在大江南北落地,播种开来,其产量之高,使得南地短短几年成为无数北民艳羡的富饶之国,稻米流脂番粮满,公私仓廪俱丰实,即便是小邑之家,也藏粮富足,“南地熟,天下足”的谚语流传天下。
在绝对的实力和军火压制之下,兵强粮足的韩渐渐以大军往北推进,蚕食各地起义势力。至正二十二年,韩称帝于汴京,取《易经》中的“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一意,立国号为大明,与之同时,其座下幕僚大儒宋寿起草了《北伐宣言》,向全天下人宣告韩“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建国主张,此宣言一出,声震华夏,天下响应。
至正二十四年,京师大都,盛夏炎炎。皇宫深处,晚年时期沉湎享乐的老皇帝初夏之时,因用冰过度,虚不受寒,后又得知明军高歌勇进,连连攻克中原各地州府,直逼大都的消息,惊惧之下,忧怖攻心,生了一场大病。此时他奄奄一息躺在龙榻之上,已是回光返照之相,周围只余下一个年幼的小太监伺候,其余人都在听闻明军即将入京的消息时,均收拾家什准备趁乱逃出宫去,如今哪怕是底层的宫女太监都知道,旧朝要亡了。
“来人!去把谢相给寡人叫来!”浑浊无力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老皇帝以为自己说得十分孔武有力,实则外人听来却是如同蚊蝇,小太监低下头去,听了两遍才听清,赶紧碎步出了殿门,低声吩咐门外的禁卫军。然而平日里闻召必来的谢相并未很快应召而来,而是传信太监三催四请了几番才姗姗来迟。
“拜见陛下,陛下对臣有何吩咐?”堂下,谢雍神色不明,就连叩拜的礼节都显得敷衍得很。
老皇帝此时已经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此刻他连喘息都费力得很,自然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他睁开浑浊的眼睛,盯着台下的多年老臣,眼如鹰隼,沉沉道:“谢相,听闻那叛军头子座下有一宠臣,是你大哥的遗腹子,可有此事?”
谢雍皱眉,似是无法忍受,语气高昂,“回陛下,此子出身不明,并未入我谢氏族谱,又在乡野间长大,未得管教,粗鄙不堪,以至于与贼同谋,大逆不道,丢尽我谢氏几百年诗书世家的脸,不配为我谢氏门人,还请陛下明鉴,此等小人与我陈郡谢氏毫无干系。”
老皇帝见他说了一通废话,浑然不上道,直接打断道:“寡人并非追究谢相之罪,你们中原人最重血脉,他虽犯下谋逆大罪,但到底是未经谢相教育,才遭韩贼诱骗,你身为长辈,若是能出面,劝导其迷途知返,戴罪立功,想必你大哥在天之灵,也会含笑九泉。谢相以为如何?嗯?”
老皇帝果然不愧是当了数十年皇帝的老狐狸,即便此刻浑身无力,通身气势依旧不减,谢雍对上其视线,能感受到不断袭来的压迫之感,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谢雍算是明白皇帝找他来做什么了,但他心中讥讽一笑,若是能以血脉和谢家劝得谢时听他的话,他的嫡长子谢璞如今便不会全然废了。
他与那谢时,如今不仅他对自己怀有杀父之仇,他亦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寝其皮,他的璞儿,谢府的天之骄子,大都年轻一代领头的第一郎君,被折磨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颓废样子,甚至被断了一条腿,余生只能在轮椅中度过,都是拜他所赐!
“恐要让陛下失望了,此子因从小长在民间,对我谢家心中有怨,此前他大哥想要劝其迷途知返,派人将他接回谢家管教,登入族谱,却被拒绝,甚至惨遭折磨。陛下,此子乃薄情寡义之人,未将人伦亲故放在眼里,恐怕此计不通!”
闻言,老皇帝力挽狂澜的计谋落空,无能狂怒:“废物!堂堂一个谢相,竟连一个黄口小儿都收拾不了,寡人养你们这些汉人有何用?!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