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璋抬起头,清瘦的身体像在霜露中兀自挺拔的青竹,他看着贺乾,唇角勾起点点即将解脱的笑:“但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不待得到回答,他旋即转身,木拐在地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
贺乾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否认,也不曾阻拦。
名门方氏愚忠先朝,方鸿祯数次写下诗赋痛骂新朝,将矛头直指今上,就差冲上朝堂直接把“逆贼”二字写在贺乾的脑门上,引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民意沸沸。
数日后,佞幸叶璋“妄自”揣度圣心,为搏圣宠,诛杀方氏全族,手段之毒辣狠戾,举朝为之震惊。
圣上“大怒”,下旨处以凌迟酷刑,以安民心。
但处刑的前晚,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趁夜色出了皇城。
这老马脚程不快,在小路上慢悠悠地走,赶路的马夫生怕车里的贵客着急,一鞭鞭往马屁股上甩。
“不急,”冷泉一样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慢慢走。”
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洒向大地,一双纤长的手撩起的车帘,露出那张妍丽但苍白的脸——正是那即将押赴刑场处以极刑的权宦,叶璋。
他眯起眼,看向东升的朝阳,指尖竟有些抑制不住地抖。
——自他幼时进宫,将自己半生葬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阴诡地狱,已经十余年之久了。
《执华盖》最令人称道的一点就是它紧锣密鼓的节奏,但在最后一集末尾的结局处,却回归了近乎悠然的平淡。
导演用一种半诗意的叙述手法交代了两人的结局,那乡野间一草庐中,叶璋拿着蒲扇坐在院里一颗榆树下晒太阳,依旧孱弱苍白,但身上森森的“鬼气”已然褪去,终于有了点柔软的味道。
那半敞开的院门里,几个脏兮兮的混小子在他家小院里嚷嚷得震天响,叶璋也不恼,只含着笑、捧着茶杯在摇椅上静静看。
画面安乐祥和,bgm却并不轻快,相反,它以箫的音色为主体,蕴藏着含蓄的悲苦。
过往的苦难好似都已经云烟散去,但故人尚在,又何谈忘记?
一辆马车在院子前面一棵榕树后停住,一只修长的手轻撩开车帘,露出一双威严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