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母不解。
顾川笑着继续说:
“我们谁都没有这么多钱,我既没有真的一百万万钱借给他,要让那老板拿出一百万资产,他全副家当都不够哩!我们只是……虚空做了这么一个交割,只是姑且订了这么一个金额,只是我们会这样对外宣称。”
落日城没有强大的金融机构,是无法对金融活动进行监管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就叫川母更疑惑了,“你们就合伙做生意,一人取一半不就好了。我们日照村里凑一凑,虽说没有那凹脸商人的家底殷实,但也不输给这凹脸商人的!”
顾川抿着嘴偷笑,带着一种孩子气的狡黠:
“妈妈,你有想过吗?我们真的要把自行车厂做大吗?我们需要用几年或几十年专心耕耘,把这个自行车做成我们的基业吗?万一中途有人要买或者强行参与这个自行车的生意,怎么办?尽管,我认为,自行车一定会成为落日城的焦点……是的,总会有些发明成为落日城的焦点的。”
川母愣住了。
“但自行车到底能不能流行起来也说不准,毕竟这车子问题多了去了啊,随时橡胶管会被扎破,没准一会儿车身就会散架了。就算是流行起来了,难道偌大落日城恐怕几十万的工匠,就仿造不出来吗?说不定比我们造的更好呢!好的,就算工匠都仿造不出来,我们的钱能买多少设备,雇佣多少员工才能挣最大化的钱而不被别人竞争倒!哪有那么多可信的人手呀!就算我们有钱雇佣人,又可以买很多设备材料,自行车这个产业能在未来制造数百万、数千万的收益,但是在我活着的一辈子中,真的能制造一百万变色石币吗?”
凹脸商人有意想把自行车做成自己的家族基业。
就像新水家族的船与渔业,圆塔家族的建筑或者深地家族的奇物交易。
所谓的家族基业就是代代相传下去的东西。凹脸商人大概率会把自己的亲戚朋友,血缘关系者大量的安插入即将开展的自行车事业中。
顾川也会这么做,但他从未想过把这东西代代相传。
一辈子太久,他等不了那么久。
他放下筷子。筷子像是被推倒的棋子连续地落在桌上:
“但我不想,也没想过一直做这个生意,我们要的是钱,要的是尽快套现……可是技术总结下来不过几张纸头,只有换成实实在在的厂子,才叫人侧目。可既然换成了厂子,那又由谁来对这厂子进行估值呢?现在,我们要把这个估值尽早地掌握在我们的手里,这就是一百万的意义。”
这已经进入到了川母从未想过的领域。
她所接触过的生意大多简单,大多是小个体的商铺。这朴素的母亲还总是认为一个人总能靠自己把一件事情做大,而从未想过阻拦、模仿、抄袭与借鉴的存在。
川母并不太懂顾川所说的一切,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要走向什么方向,只觉得自己的孩子得意洋洋,也特别好看:
“你在做你想做的事情,是吗?”
这问题简单,却叫顾川顿住了。
他好一会儿才郑重地点点头,可以毫无犹豫地说道:
“是的。”
“那也很晚了,你快睡去吧,明天要有精力才能做好事,又要走商队路了!我这边再帮你整理一下衣服,也要睡了。”
川母抱起自己拧干的衣服,铺在砧板上,又捂着嘴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顾川盯着川母,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种无以言状羞赧,叫他侧过头去。他不自觉地看向窗外的河流,河水清澈,卵石光圆。然后他就穿着宽松的更大的大人的衣服,站起身来,跑进房里,手靠在门上,才转过头,小小地嗯了几声。
河流边上的村庄依旧宁静,风声尚未起,几户人家传出寒砧捣衣之声,几户人家又作分别。
第二天,大暑节气已过,商队里做天气的说是个温暖的好节气。
少年人们就又要上路了。
再次往落日城去的心情与第一次一样兴奋,却不再是同一种兴奋了。
“怎么说?”
顾川骑在自行车上,举起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眺望远方。远方的丘陵笼罩在一片雾的阴影里,看不清楚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