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愣了一小会儿,露出思索的神情来。
这异常的少女倒不是会感到恶心,对于她而言,最丑陋的小虫或最漂亮的人类也分不出个高低来,都无法让她感到美好或肮脏。她能感到美好的东西很少……但顾川带来的冰块无疑曾叫她激动万分。
当时,她只是在想她的手是脏的,不能轻易触碰伤口。
“我记得,缝衣针所用的金属好像与尾桐夫人所用的器材的金属好像是一致的……或许是能用的。”
她从川母整理的小包里取出一根新的缝衣针,将其架在火上烤了一小会儿。等到缝衣针冷却过后,她便用缝衣针轻轻摩擦顾川腹肌上的伤口,将凝固的脓液和血块一一挑开,她很快发现这少年人的腹腔腹膜已经破损,被刀扎穿的肠子已经脱出体外。
肠子的种类,初云分辨不清楚。
“这个情况……”
按照落日城医书里所说的,需要剖腹探查,是否有脏器损伤。
于是她就用缝衣针轻轻地挑开了那被刀刃戳穿的肉缝,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个正常人的身体的内部。
“果然和我是不一样的……”
尾桐夫人曾偶然向初云展现过她被剖开的腹部的样子。初云一直记得,因为那副场景……与她在医典中所看到的落日城对人体的解析完全不同。
只这一挑开,外部凝固的血液再也无法阻止内部血液的涌出。
腹腔内部血管与脏器早被锋利的刀刃损伤。血液早从血管中流出,只是由于外部凝块的阻挡而无法流出体外,而积聚在腹腔内。这可能是尾桐夫人提到过的“内出血”的症状。
在腹腔的出血不会凝固,古早的初版的医典里说这是腹部的水气高于土气的缘故。
“需要止血……止血的草药附近会有吗?”
想要察看深处,自然需要光源。
天镜的锁定再次派上了意想不到的用处。借着自己面部发出的明光,初云看到年轻人的腹腔内,右侧的主要内脏中,肾脏的上部明显出现破缺。靠在肝脏上的胆囊无事,但肝脏本身被削破了一部分。
正是肝脏和几处肠道被穿刺损伤的缘故,才引起了严重的腹腔内出血。
而细菌已经侵入到了这块人体深微的领域。腹腔内生出了好几处异常的发黑的脓肿。初云不敢直接挑破。
“怎么办?”
她自问道。
眼前的情况已经完全超过了初云的能力极限。她只能先从棉衣的袖口上切出一块布料来,先把伤口包住。
但这毫无意义。血虽然不渗出体外,但内出血的症状还在继续。她想她可能需要把血管缝起来,然后将所有脓肿的部分切除。
初云有种可怕的冷静和透彻,她的思路在囿于她知识的基础上异常清晰。
“但光靠我现在的工具,我是不能完成这些手术的,我需要求助于外力。在这片区域的、我能求助的外力只有护城军。”
落日城的医学水准不算高,这种手术也多野蛮,死亡率极高。但如果能用到三寸泥这一奇物,定能救活顾川。
“但是……”
她转念又想道:
“尽管追兵可能身上就携带了三寸泥或类似的奇物用于保命,但他们已经不会再靠近这一带了。天镜一直示意,他们没有动静,说明奇兽把他们吓跑了。”
顾川全身都在发出一种灰败的死一般的苍白。明明有火焰的照耀,但初云靠在他肌肤上的手可以感到他的全身都在变冷,不停发凉。
“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她想到了自己。
她的生命力是远超常人的。
“也许我身体中的某些奇物可以派上用处。可要怎么使用呢?”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积聚在潭里的水开始上升,直没过初云的脚尖。
她不再多想,背起顾川,抓起生火的树墩,往洞穴的更内部走去,尝试寻找更干燥的场所。
这片空间是现代的落日城人从未抵达过的大山深处。而这大山深处只是因为这连绵的暴雨山洪才露出偶然的可容人通入的缝隙。初云也走得小心翼翼,左右观察,生怕有什么野兽从她不知道的地方扑出。于是她就发现了这缝隙里的山洞异样的特征。
山洞的岩壁上并列排放着一条条像是肋骨的远古的化石的痕迹。而山洞的顶上则有一条长长的与其他岩石明显异色的间断深浅颜色的痕迹,则像极了脊椎。
沿着这可能是脊椎的痕迹,山顶依次凝结有钟ru石。从钟ru石的底端,一滴滴的水犹如珍珠般溅落在地上,发出清越的响声。
如果顾川还醒着的话,他就会意识到初云可能正在某个巨大的没有断裂的生物的化石中行走。并且定是过去可能足有数千万年的岁月,使雨水沿着骸骨化石在山体内部不停侵蚀与洗涤,才在这山体内部形成了这么一条神秘的信道。
初云暗想这里的化石与另一座裂开的山头露出的长蛇状的化石很像,也许它们是在地底相连的。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地上的那只奇兽就大到了这种程度。
这里的世界静得出奇,空气的温度也在缓缓降低。一切都在指示这里是一片被封闭的无人知晓的地底的土地。
前方的地势仍在缓慢地变低。外边的雨水没过高处后,绝不停息地向初云追来了。
少女有些焦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