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心思重重地随着这群异族人走了。
异族人的巢穴位置说来也简单。
巢穴不在外头建设,如果是,那就自然会被从一直在空中逡巡的探索客们发现。
那么,理所当然地、只会建设在漂浮的陆地的内部。
掀开一块突起的岩石,在斜斜的日光下,便现出一条幽静的小路来。一群身着彩绘的人们便拥着两个被捕的探索客,在摇晃的火光中一路向下。
人们的影子便投在被照亮的岩石的壁面上,好似石头上黑白的画。
只一小会儿,火光换成了会发光的石头。
石头的切面是光滑的,接近于冰面,从石面中含射的红光则将地底照得一片昏红。一路走来,他们见到的所有的建筑都是由石头砌成的,门是,可能是管道的设备是,连台阶也是。
这群在自己身上做彩绘的人从石头里雕凿出了一个世界,让顾川忽然想起了过去尾桐夫人的住宅。
而更令他们惊异的还在后头
再往里走几步,顾川就觉得自己的脚边一松,好像只要一跳,他就能跳到五米甚至十米高的地方。
这种轻盈的感觉立刻叫他意识到这是一种重力的微弱。浮岛表面的重力与浮岛内部的重力又是一种不同的天地。
在洞窟的深处,这群异族人甚至人人飘在空中,每隔一段时间落地借力,好像在月球表面上宇航员跳跃式的行进一样。有几个异族人直走过他们身边,才落下脚步,开始正常地行走。
这是一种重力的分界线,可能是因为所处地点与质心的距离有关。
这群异族人的关系显然融洽。人们互相路过时,会互相打招呼,也会从容地交谈起他们的家事。有人问起顾川和载弍的存在,就有人回答这是他们抓到的两个异乡人,可能会成为长老们的客人,因此还不能慢待。
这让顾川稍微安了点心。
小队的领袖纳日在这里地位并不高。他遇到几个带队经行的人,还要平等交谈点头。这就说明,在他们的巢穴里,可能有很多像这样的小队。小队的形成可能是出于某种集体狩猎的目的。
但很快,他就知道他的猜想是错误的了。
重力微薄后,蛇就从敬日的身上游走了。它飘在空中,远远地朝正走过的一个小队首领问道:
“古筠,悬圃方向有什么异动吗?”
悬圃显然是一个地名,或者用国名指代了一片地区,就好像英格兰的英格兰岛,终究还是地名。
叫做古筠的首领停下了步伐:
“还真有一些事情发生。最近,悬圃那边的使者用天耳,向周边的村庄,都发出了告示,说我们,投降者不杀,但……”
“但什么?”
古筠说:
“但异龙们除外,任何异龙一旦验明正身,就地处决。他们给出了异龙的名单,说举报者有奖,赦免所有过去的罪,等同公民。”
“我在里面吗?”
“你在第二十一位。”
蛇若无其事地说道:
“呵,这属实是正常的,你们不用多想。他们在黑长老的诱惑下,杀死了无辜的继位者天青。当时,天青才有你胳膊那么点大,哪能犯下什么他们口口声声的罪孽?在中天六岛战役时,又抓住伟大的天垂。天垂,天垂,那是我们王朝最高的长老啊,也是我的直系先祖!在大崩塌时,天垂起码救了一万人,在后来的下地盆地击退了上百头愚钝的野龙种,才功得君主,最后兢兢业业半生,才退位成为长老。但他们公开杀死天垂的时候,好像在处决一个无关紧要的犯人。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的荣誉与尊敬,只剩下了徒然的疯狂。”
顾川听出来了,他们在打仗。
“七块屿那儿传来消息,说他们受到了监视。”
“勇敢点,加紧排查……悬圃的人战胜不了我们的,他们失败而我们胜利只是时间问题,我们终归会再度回到悬圃的。”
同时,顾川看出来了敬日的地位不高,但这条蛇在这里的地位极为崇高。
并且,它的种族大概可以被叫做异龙。
在这个紫色的天方,这群与他相近的人类,以及被称为异龙的生命,是混居在一起的。但现在出于某种对立,他们正在打一场仗。
这场仗可能已经打了很久了,也可能才只打了小一段时间。
并且他们以前,还和那些巨大的奇兽打仗。野龙极可能就是他们称呼那群类似栖龙的生物的叫法。
而探索客们不幸的、便闯入了这个正在纷争的天方。
被抓捕的年轻人陷入了沉思。
而蛇又发觉了他的倾听。
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容反驳地说道:
“你倒是有点奇怪的能力。劳烦你们现在先在地牢里呆一会儿,之后我会上报长老,如果长老愿意,长老会郑重接见你们的。”
抓住两人的士兵强迫两人转向,他们一起往岩窟更深的地方去了。
走的路上,借着石头发出的光明,他们看到他们的监牢也在石头里,石头的缝隙很小,有一扇石门。
载弍在心里偷偷问他:
“你听到了什么?”
顾川组织好一会儿语言,尝试陈述刚才他所得到的情报,在陈述之前,他说道:
“我突然在想,我的运气究竟是好是坏……”
总是能碰到一个行将的乱世。
亦或是说,纷乱总归是人间常态。
因此,不论走到哪里,总能见到纷争的一角。
身着彩绘的士兵打开了牢房的门,顾川和载弍并不反抗,一起被扔进了牢房里。石门重重地关上了。
这石牢里还有其他的人,或者不是人。他们一起抬起眼睛,望向了两个新的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