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琼丘语的初学者,听起来难,但却十分有美感,像唱歌一样。这是声调与韵律的学问,抑扬顿挫都是安排过的。
女官说这是传奇故事不太经典的一幕戏,是讲女大公建交野人国,从此化干戈为玉帛的。
“不过……”她摇了摇头,小声说,“那女孩子太柔软了,女大公要像她那么柔软,那是去和亲的,不是去建交的。”
顾川又不知道这什么女大公的故事,看不出来,随口问道:
“怎么,你很了解。”
女官挺了挺自己的胸脯,装作寻常地说道:
“我演过这出戏,是得过……嗯,群众赞赏的。”
她原想说天挺侯,话到嘴边没敢讲出来。这是她作为破落家族曾经获得的最高的荣誉,如今已成她的阻碍。
这出戏中间还有女大公宴请四方,这里就有大量的舞蹈,其中就有女官熟悉的芭蕾舞。对这平民跳的芭蕾舞,她就更不屑了:
“你看到了吗?看看她们的脚。”
顾川抬眼望去,见到的是一双双有肉的脚,他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怎么了?很漂亮?”
“不,不,并非如此。你是没有见过罢了。”女官的脚点了点地,她说,“我以前也是跳舞的,我学舞,那是要专门练脚的,因为真正‘正统’的表演不能穿鞋,要有纯粹的肌肤的美感,但这样脚尖点地那靠的不是鞋,而是你脚趾的力量,这是要苦练很久的,就算是用鞋也是用透明的晶鞋,一种硬鞋。但是普及后,上面的人召集了大师们要求改,因为说是会伤脚,就要用柔软的布鞋,还要改动作。这可好了,以前的美感都没有了……既然要改,还不如不教。千年底蕴只沦落在故纸堆里。”
顾川觉得她的牢骚有些多了。
他小声说:
“不要紧吗?这里人那么多。”
他暗指在表演时说话。
其他受招待的外乡人和他一样不敢说话。
“你倒是懂点礼节。但其实没人会认真看这种普通学校训练的小孩子跳舞的。”
女官藏着手指,指了指前头和后头,说:
“你看看他们是在看舞吗?”
果真,顾川来回一看,大多议员、野人国使者都在互相交谈,声音窃窃一片。认真看的和不认真看的五五开。
舞台上照旧光辉亮丽,而顾川和野人国使者是一样的,没有琼丘悬圃文化的熏陶,感受不到内涵,只听个声,看个动作。不多久,他便心想自己事情处处受阻,心烦意乱,借口上厕所出剧场散心。
女官给他指了位置。他便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穿过舞台。走到边缘走道,他认路的时候,不少人,都在抬头看他。有的女官员小声地问起他的情况。
他对此一概不知,径直从侧门走出,进入一片石头回廊,然后便迷失了路。
有个女佣贴心地给他指了方向,用的是方言。
他不敢读心,所以没听懂女佣的方言,只一头雾水地顺着那个方向一路走,结果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后台。
后台,学校的教职工和外务司的官员正忙成一团,许多演员正在一条狭小的石道里,准备排队上场。
年轻人便知道自己走了条错路,连忙转身。
但就在这时,另一个人匆匆从一扇门中跑出。他没有关门,于是门之内外,无有阻隔。年轻人无意之间的侧望,映入演练的却是一条……冰蓝色的尾巴。
顾川止住了脚步,转头就进了房间。那房间里,一头异龙正栖息,比身体更巨大的带青蓝色羽毛的翅膀盖住了它的全身。
它好像睡着了。
顾川也不着急,就静静凝视它。
好一会儿,突然一声小小的铃响,它抬起头,掐着时间,向通往舞台的管道里吹出无数蓝色梦幻的泡沫。
“你是哪个队伍的?怎么不在准备表演?”
随后,它转过头来,问这人。只是它刚说完,突然眨了眨眼睛,好像是要重新看看眼前的年轻人,纠结的表情仿佛它发现了什么古怪无比的事情:
“不,你是……什么?”
这间室内的温度意外得很低,外表上的少年人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说:
“我是从布紫来的探索客,在那里听说了您的名字,来到悬圃后是受邀来看表演的。没想到居然能意外见到你……我非常仰慕您——龙大公·天凇。”
眼前的龙在审视他。
顿了一下,他接着用心灵语的方式问道:
“不知道您现在……对布紫的情况感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