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棋钰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再出声,而是眼神犀利地看着穆家夫妇,等待一个回答。
江如荷捂着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穆良嘴巴张了又张,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半晌才沧桑地点头:“我们,怎么能不知道呢……”
“这村里,多得是一些不喜欢女孩儿的人家。有的见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就直接掐死,有的,养到了年龄卖出去……”
越棋钰眉头皱起。这类乱象他虽听说过也很不喜不赞同,但这和穆斐有什么关系?
“我的女儿,就是这样没的。”
穆斐惊讶,忍不住出声道:“妹妹不是失足落水的吗?”
他知道穆家夫妇有一个女儿,还会每年和他们一起祭拜。在穆良的口中,村里人的偶尔提到,都众口一致说穆家女儿是当年不慎落水而亡的,江如荷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囡囡出生后,我家里人就一直不喜欢她,想让小荷再生个儿子。我们夫妻俩很喜欢这个女儿,就因为这事,我家里人对小荷的态度一直不好。我们夫妻也怕长辈苛待儿女,就尽量把女儿放在眼皮子底下,自己带。”
说到这里,穆良咬了咬牙,眼中出现恨意:“但是万万想不到,在囡囡三岁的时候,我家里人竟然和小荷家里人一起,找了拐子打算把囡囡卖掉。”
妻子生了女儿后身体就有些伤着了,一直没有怀孕,他们还视女儿为珍宝,一直期盼着孙子的老人怎么会看的过去?那几年不仅多次去邻村找江如荷的父母,让他们劝说女儿,到了后来更是认为,是囡囡占了他们家“儿子”的位置。
“囡囡在被我娘领去卖掉的途中察觉不对跑了出来,但是因为人小,根本跑不了几步,最后只能一头扎进河里。听到消息的妻子比我快了一步赶回,正好撞上了那一幕也跟着跳进了水中。”
痛苦的回忆让穆良多次声音哽咽,每说一句话就像是有刀在割他的喉咙一样,痛且绝望:“囡囡没有救回来,不知道自己有孕的小荷流产,再也无法生育。多重打击之下,小荷一病不起,成日以泪洗面精神也几乎错乱。”
“我家里人不仅没有悔意,还让我借此休了小荷。我怎么肯?”
听完这些,穆斐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父母对那些亲戚的态度那么冷淡,明明就相隔不远,却从没有回去看望过一次,也从没有让他喊过一声。
“我带小荷离开后,她的病一直不好。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是心病,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去找拐子。”
“越先生,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自己显得很可怜,好能把飞飞留在我们身边,不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穆良抬起头看向越棋钰,诚恳道:“我们失去过孩子,当然能明白你们的感受。你们抱着一个希望,找了十五年都没有放弃,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让飞飞认祖归宗呢?”
“我只是想说,当年是我走投无路才想了这个主意,这些事都和我妻子无关。我们是有错,你要是想骂就冲着我来,不要为难我的妻子。”
在看到越棋钰的那一刻,他心里是有过那么一丝期待,希望这个人是个坏人,那样他就有充分的理由把穆斐留下。
可是在听对方说他们寻找了整整十五年,从没有放弃过,再想想之前穆斐的话后,他就再没有挣扎的念头了。
江如荷没有说话,只是哭的越发凶。她舍不得,但是越家等候了十五年的苦楚和期望,她不能当做看不见,昧着良心胡搅蛮缠,硬要把这个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孩子留下。
穆斐也搭腔,只是说的话差点让越棋钰气一个跟头。
“我知道我不是穆家的孩子。”穆斐坦白,“只是当年我一个小孩子而已,就算知道了自己是被人贩子卖掉的也没有什么用。爹娘又对我很好,我也没有什么理由离开他们。所以,是我自己不想寻找亲人的,论责任里面也有我的一份,我才是罪魁祸首,你要骂就骂我。”
五岁,他虽然记得一些事,但家在哪里,有什么特征,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被人贩子带着一路远行的黑暗阴影,其余的他早已经不记得了。
是为了寻找一个一无所知,还不知道对自己态度的亲生家庭,还是留在待他如亲子的穆家夫妇身边,穆斐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碰到越棋钰是巧合,得知越家人对他的态度更是让他意外与感动,但让他就此放弃穆家夫妇转身回归越家,他做不到。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