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一回家,见家中无人后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情况,就被镇长拉去了警察局……”
在警察局,他见到了他们孔家七口的尸体,与一份冰冷的结案报告。
报告上面写的很符合流程也很详细,刚刚归来连事情的经过都没有弄清楚的孔和,自然不会在警察局里撒泼,而是沉默的去买了棺材将家人的尸体拉回,拒绝镇长的建议丧事一切从简,并且谢绝了所有人的探望。
镇上的人都以为他是遭受的打击太大,实际上,孔和在暗地里查家人真正的死因,或者说死于谁手。
死于毒蘑菇中毒这个戏剧性的理由,孔和绝对不相信。
他们家开的可是饭馆,平时自家人也会吃用饭馆中的食材,用的蘑菇品种怎么敢粗心大意?父母与姐姐们平时摘了蘑菇后,都要反复鉴别,稍有一点不确定就会直接扔掉,怎么可能有毒蘑菇混入饭食。
他先是从家中搜起,想知道家中有没有别的,被人偷偷造访过的痕迹或者家人留下的与谁有仇怨的书信,但是却意外发现,他们家的田契不见了。
“孔家在镇外靠山的山洼地区有几亩田,因为那里位置不太好,播种的时候要带着东西翻上翻下的,孔和一直都劝父母把那几亩地卖掉,但是老两口却坚持留下,哪怕是花钱雇人去秋收播种,也要留下。”
因为孔家面馆里用到的面粉,就是他们自家种植磨粉的。孔家老两口说这是面馆的根基,不能断。
但是现在,房契什么的都好好放在那里,田契却不见了。
孔和直觉不对。他故意去了城里的地政局询问田契怎么补办,报了位置后对方的工作人员一查,竟然疑惑地说那几亩地的主人姓洪,并不姓孔,随后以为他是来找茬的,就没再过多理会透露信息。
只有一个姓氏就足够了。
接下来孔和在镇上四处打探,得知洪济的管家有意买地,还两次去过面馆和他的父母有过交谈,但是每一次,最后离去时的表情都不算好。
“最关键的是,他在刺杀洪济的前一天曾经偷偷摸进过地政局,查到了他们家地的归属人现在是洪福,也就是洪济的管家,所以就对洪济产生了杀心。”
穆斐的表情匪夷所思,“我不理解,那几亩地难道有黄金吗,竟然让洪济哪怕杀死地的主人也要得到那几亩地?他那么有钱,砸些钱走个过场都不愿意吗?”
“如你所说,一个只是洪大帅院子里野草的洪济,都敢视人命于草芥,光明正大的打砸医馆不被惩罚,偷天换日更改田契的归属,那其他算的上是奇花异草的呢,又有多大的胆子,是不是想上天?!”
“我们这些普通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等死,任人宰割吗?”
自从被越棋钰救下后,穆斐说过很多次“等死”的言论,但是从没有像今天这次一样,将心中的一切无助与茫然露在脸上。
他是愤怒的,也是悲痛的,一切情绪如同过江之鲫,在他讲述的时候从胸中不断闪过,可临到最后,只剩下万般无奈。
“即使是在黑夜中前行,最起码也有月光照亮。可为什么我看不见一丁点儿光呢?”穆斐嘲讽一笑,自问自答:“哦,原来我们都被关在盒子里,与天地隔绝。”
生死都在别人的手中。
越棋钰面露不忍。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的有一种弟弟在最底层的人民手中,被养了十五年的感觉。而他,就是穆斐眼中遥不可及的富贵人家,他们不在一个阶层。
他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以前见到穆斐时,对方的谈吐气质和他对对方的亲情,都会让他下意识的将两人之间的阶层差距视若无物,可是真正到了遇见问题的时候,他才发现,穆斐一直将自己摆的很低。
在穆斐的认知中,就算有了“越家小少爷”的名号,他依旧是一个最简单的普通人。他与外面街上,田中地头的人一样,都是这个国家中最普普通通的人民。
他与他们共情,与他们同进退,也会感同身受,哀叹自己的命运前途。
他呢?
他看得见普通人的艰苦,却从不认为那些与自己有关。这是最直白的,阶层不同所展现出的差别。
这样的穆斐,不禁让他想到了那一群拥有红色理想的人。穆斐似乎天生就与他们契合。
越棋钰眼眸深邃,看着穆斐认真问道:“你有什么心愿吗?”
他心情有些沉重与迷茫,并不知道自己希望从弟弟口中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有一群人正在为了普通人默默前行的事告诉穆斐,让他知道,他所见并非暗无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