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时亭揭开药罐子看了看,看见熬煮得差不多了,于是倒了一碗出来。
又另外用大一点的水缸盛了一层浅浅的清水,慢慢放凉。
顾听霜沉默地坐在院外,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时间到后,宁时亭用手背试探了一下药的温度。
拿勺子沾一点药液,滴在手背上。褐色澄澈的药液从白皙的手背上滚落,温度刚刚好。
是鲛人觉得微微发烫的水平,也是平常人喝起来刚刚好的程度。
鲛人端了药过来,漂亮的眼睛温和又安定:“世子先喝了吧。”
顾听霜伸出手,宁时亭半蹲下去,比他微微矮一点,想他接得顺利。
那只手接过了药碗,另一只手却直接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带着他自己的手,直接将药从他嘴里灌了下去!
肌肤隔着一层极薄的手笼子相贴。
那药碗是满的,动作太大,直接泼了一半在鲛人身上,剩下一半,或许有一两口可以进宁时亭口中。
顾听霜眼底一片沉色,静静地看着他。
宁时亭这个样子很狼狈,几乎是半跪在他面前,被他扣着手腕事实地制住。药液顺着嘴角、下颌缓缓低落,润红、烫热了那一片因为缺少血色,而看起来凉薄的唇。
鲛人体温低,从指尖就能感受到,这个温度对他来说,应该是挺烫的吧?
药物入喉,烫得宁时亭浑身一抖,眼底也不由自主泛上一点泪来。
顾听霜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他的脸。
第一次是在婚房,宁时亭有红盖头还有纱罩挡着,当时红烛暗淡,又是夜里,他也没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
只记得这双眼睛很亮,很清透。
第二次他把小狼叼来的东西还给了他,宁时亭背光站在门口。
其实时至今日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身份,只知道下人总叫他“公子”。
他和他分明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是这个人,除去因为刚进府,想要立下一个“宽厚后娘”的印象之外,却总还像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宁时亭每次看他的眼神,跟他说话的方式,就仿佛……他已经认识了他很久一样。
他甚至还知道他的喜好,府上人这几天送过来的饭菜,都是他喜欢吃的,而不是和以前一样,总有几种他根本不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