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找自己的香盘,看了一眼才发现,精巧的铜瓮里面塞了满满当当整五颗的返魂香。
这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放的,宁时亭又是笑着摇了摇头,捧着香瓮,用金挑拨均匀后,放在了听书枕边。
随后葫芦赶回来,低声向他报告说沐浴用品已经准备好,宁时亭就动身前往他平常洗浴的地方。
香阁院落没有书房那边大,穿过回廊,能一眼看见小厨房的灯亮着,屋里一片莹莹灯火,外边却守着一大群不敢吭声的下人。
宁时亭停住脚步,探询地看了一眼葫芦。
葫芦说:“殿下先前找我们要凡间的鸡,说要煲汤喝,但是凡间的鸡这个时候不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府上有的都不是活禽,殿下嫌弃不新鲜,就从百兽园里的羽禽属里薅了一只黄雏来,说长得好歹像鸡一点,味道也应该差不了多少。咱们要帮忙打下手,殿下也不允许。”
小厨房的房门半掩着,灯光中隐约映照出少年认真的侧颜。
宁时亭收敛了笑意,若有所思,片刻后轻轻说:“随殿下,不要打扰他。”
现在是后半夜,天还是沉黑的,宁时亭进入沐浴间前说:“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众人告退。
对于鲛人来说,最好的疗养方式依然是进到水中。
宁时亭身上有多处淤血不好放出,就特意让他们准备了稍微烫一点的水。
鲛人体温低,入水的那一刹那,宁时亭还是不免低低地“嘶”了一声,接着将全身都埋入水中。
被寒气封存在体内的淤血经由热腾腾的水汽浸泡,扩散开来。宁时亭忍着痛楚将淤血都逼了出来,随后又换了一桶水浸泡休养。他化出鱼尾,蜷缩在水桶深处,感受着氤氲热气蒸腾,小睡了片刻。
这种仿佛处于母体深处的感觉让他觉得和安宁,同时又觉得有些寂寥,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前生,他没有想过死后会去哪里,只记得时候魂魄漂泊无定地走了很久,他想往生,但没有无常引路。
那时候其他的孤魂野鬼告诉他:“你这种魂魄,就算进了地府,也是没办法入轮回的。你没有来生了,不如就当野鬼一只,自在逍遥。”
他只是摇头,并且在时候的世界中感到了无边的恐惧和茫然。从生到死,他都是独自一人,难道做了鬼也要伶仃飘荡吗?
久远的噩梦一次又一次浮现,不管再重来多少次,他在梦中看见的都是那张脸。在鲛人海岸银白的沙滩上,男人从月色下走来,低头俯视他,漆黑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他抬起头和他对视一眼,那双眼中随即浮现出了笑意:“鲛人,是毒鲛,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