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钟应不在拘泥于表象,便干脆省了一应流程直接亲手制作,只取愿者留下的印记。
随便什么,可以是一方脏兮兮的手印,可以是一根干枯的发丝,也可以是随手捡起的小碎石……只要心中有念便可。
而这个发现始于人间一个小姑娘的眼泪。
那时正值农耕时节,家家户户起早贪黑耕作,钟应自田间小道踏过时,一对总角少年嬉笑打闹,后头还跟着一只摇头摆尾的大黄狗。
“哎呦。”壮小子冲在最前头,没看路,一头撞向了钟应大腿,摔了个屁股墩,待爬起来时,面前多了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正提着他的竹筐。
壮小子挠了挠头,赶忙接过,又是道歉又是道谢,却发觉那人根本没理他。
钟应微垂着头,目光落在了呆立一边的小丫头身上,疑惑的挑眉:“你哥哥没事。”
小姑娘啜泣一声:“阿兄撞了人,活该,等会儿叫阿爹阿娘揍他。”
钟应以为是自己太过凶恶,吓到了人家,于是半蹲下身子,与小丫头平视:“那怎么哭了?”
壮小子也是吓了一跳,抱住自家妹妹:“宝儿,哥哥不欺负你了,别哭。”
小姑娘赶紧将小脸藏在了兄长手臂后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大哥哥面熟。”小丫头鼓起勇气,“大哥哥,你一定是神仙是不是?我好像在梦里梦过你,你和另外一个仙人救了我,救了哥哥,还救了爹娘,救了大黄,还救了好多好多人……”
钟应顿了顿,平静的用丝绢擦了把豆大的泪珠子,匆匆离开了。
又一次制作愿灯时,钟应在那方几乎被遗忘的手帕上感受到了同等的愿力。
几十年的时光,钟应陆续遇到了相似的人或者事。
有个城镇上新修了一座神庙,钟应踏入其中,仰视檀香环绕的佛陀神像时,发觉神像周身金莲环绕,一手执笔,一手捧画,隐约熟悉。
德高望重的老人抽着土烟,拍着胸脯说:“这可是真神,最灵验了。”
还有人间帝王长睡三日,醒来时非说自己梦到了仙人传道,一连写下数篇诗词,借此感怀。
也有名传一方的大才子绘制了一套丹青图,挂在了画阁中央,供无数敬仰者欣赏,其中张《仙君持枪斩魔图》中的仙君与钟应神似……
时光长河终究会留下一丝半点痕迹。
钟应就把所见所闻写写画画记下来,想着回去念给君不意听。
钟应一路南上。
所见之景从饿殚遍野的人间地狱变成了衣冠风流的繁华帝都,从孤烟落日的大漠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冰川……
君不意的枕旁发间从路边摘的莠草变成娇贵的魏紫,又从沙漠荆棘花换成了北地一捧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