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星河殿医修,说出这种话来,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
他之所以常去河畔一坐就是一整天,恰恰是为了那些聚集在河畔的年轻修道者。
他们年轻、鲜活、生机勃勃,还没有经历过修真界真正的生死拼杀,也还未曾遇到过修行路上令人绝望的选择与不甘,所思所想仍旧天真,却也纯粹。
他此生转世重修,于灵力积累与修为提升上本就无需在意,水到渠成便是。河畔这些年轻学府生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能助他不断问心。
“观众生百态,亦是一种修行。”萧崇琰慢慢说道,眼中神光湛然,显然若有所得,“心意所显,道法所化。他们的心意纯粹,道心坚定,很是难得。”
“心意纯粹,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懂。”顾璟毫不客气说道,“等他们将来修道初成,离开学府,或入各府各宗,或出仕入朝堂,心意可还能始终如一?”
坚守本心,得证大道,超凡脱俗而入神圣,破碎虚空得以飞升,沧澜大陆上万年来又有几人可以做到?
“坚守本心,从来不易。”萧崇琰低声开口,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正在流云巅琼树下,与景珩坐而论道的错觉。
“修道第一境便是问心,而求取大道,又何尝不是在处处问心。”
就如他自己。
上一世的前一个百年,他身在流云巅万事无忧,修行不辍,一心向道极为纯粹;而往后数个百年,他被迫叛入北地,身陷泥潭逐渐沉沦,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却成家常便饭;至于最后一个百年,他殚精竭虑,百般算计,最终才真正明悟,独上流云巅赴死——
他迷失过太多次,跌倒过无数回,做错了太多亦错失太多,直到如今都不敢说真正得以认清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