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派弟子于议事厅内再度齐聚一堂,只不过三张太师椅内如今只坐了两位先生,端肃依旧闭目养神,面色有些严肃,许意神色担忧,看的却是厅内主座上的萧崇琰。
萧崇琰一手支颐,似是有些支撑不住地靠在椅内,他的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双唇毫无血色,时不时低低咳嗽几声,神色疲倦至极,看起来竟是比之前更要病重几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议事厅正中央的陈前水,眼神很浅,看不出什么情绪。
陈前水此时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素来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少年衣袍凌乱,双腕间扣着一副冰冷的沉铁镣铐,封住他一身修为。他的脸色黯淡,唇角尤挂着未干的血痕,显然有伤在身,在满堂怀疑的打量目光中却只是垂手而立,默不作声。
两个时辰前,有一队猎杀队伍遭遇鬼物围困,放出求援信号,页安与陈前水联袂而至,突围之际却有学子被鬼念侵蚀,神志迷乱向自己人攻击,一片混乱中,页安与陈前水断后,陷入重围。
当两人最终与其他人汇合时,页安便已经身受重伤陷入昏迷,而看那伤口,分明就是陈前水的断流刀所致。
无人能看清这一切是如何发生,但刀伤却是确凿证据,无可辩驳,陈前水没有任何辩解,被带回郡守府后便沉默至今。
议事厅内,三个上位者各有心思,始终不曾开口,三派弟子则全无顾忌,彼此争论不休。
“申先生原本伤势已经稳定,却在陈前水探望后重伤昏迷,至今仍未醒来,如果不是陈前水所害,还能是谁?”
“不可能!陈师兄与页安关系那样好,我不信陈师兄会害页安!”
“就是因为页安信任陈前水,才会毫无防备,那样轻易便被他所害!页安可是至虚高境——若非被亲近之人偷袭,怎么会有那从背后贯胸而过的一刀?那就是陈前水的刀!”
“——我们之中的那个内鬼,就是陈前水!”
……
……
“——轰隆!”
这时议事厅大门被重重推开,雨夜下惊雷骤起,隆隆作响,炸亮半边夜空,议事厅内霎时安静下来。
顾璟面无表情站在门外,身后夜色阴沉,大雨磅礴,雪亮的闪电映出他清俊贵气的面容,杀意深沉。他踏入屋内,周身气息既深且冷,如同携着一片夜色而行,所过之地森然威势扑面而来,人人退避,不敢直视。
过去几日,这位来自海外星河殿的医修很少露面,众人只当顾璟是萧崇琰身边的医师,并不如何在意,直到某一日有人受伤不能外出,顾璟作为替代,参与了一次夜间猎杀。
明明是个治病救人的医修,琴弦轻拨间却是shā • rén夺命毫不留情,紫衣翻飞下杀机毕现,出手干脆利落,招招致命,宛如杀神降世,让人根本想不起他医修的身份。
那一夜过后,“shā • rén医仙”的名号不胫而走,所有人自此对这个来自海外的医修改观,再不敢轻视。
在一片令人不安的沉寂中,顾璟神情漠然地走过众人,在萧崇琰身旁坐下,冷声说了一句:“他无事。”
陈前水不易察觉地轻舒口气,松开一直紧攥的双手,抬头看向主位。
萧崇琰脸色却依旧很淡,左腕靠在扶手上,任由顾璟为他诊脉,只是看了下首坐着的许意一眼,然后便半闭上眼睛,神色疲惫,似是不打算开口说话。
许意轻叹口气,神色复杂看向议事厅中央的少年,说道:“陈前水,你的先生申应在养伤中突然陷入昏迷,此前只有你一人探望。而你与页安两人陷入鬼物包围,页安被重伤于你的断流刀下也是不争事实。”
这位清流派的领袖的神情极为失望:“陈前水,你生于河东长于河东,申先生待你如亲子,页安与你关系莫逆,你究竟为何要背叛?师长亲友皆在身后,你却宁愿为鬼族马前卒,将刀尖对准自己的族人——这就是我河东三大派的天之骄子?”
陈前水闻言转过头,漠然看他一眼,对这番质问不置一词,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似乎根本不屑于解释。
许意见状,脸上露出遗憾痛色,没有再试图与陈前水对话。
“证据皆全,毫无辩解,看来你已经无话可说。”他沉下脸色,冷声问道,“陈前水,你可知罪?”
“我没有罪,如何知罪?”
始终没有开口的陈前水这时冷笑一声,嘲讽道:“所有的罪名不都是你们安在我头上的吗?陷害页安不成,现在便要将我打成那个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