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句就是“你还是柳氏的侄子。”
这一句可比第一句厉害多了,如今是柳氏天下,柳仲钧好歹也是皇室贵胄,他的侄子,这些人如何敢不礼遇?能够以此态度缓和跟柳家跟天子的关系也是好的,说白了就是示好。
然而这种示好之中也多有警惕,若是把自家的铸剑术泄露出去了,让柳氏拿来培养新人,他们岂不是要亏死?
哪怕纪墨顶着“纪”姓,算是老牌世家的遗孤,这般年龄进入铸剑行列,也的确是个“新人”,谁知道是不是柳家故意留下这么一个培养起来对付他们的?
还没卸任,便看到继任者虎视眈眈的感觉,就是那些铸剑师的感觉了。
纪墨的大局观很好,早在听过纪姑姑讲述那段过往的时候,就能知道自己大概处在一个什么位置,说不好听的,若不是因为纪姑姑跟柳姑父的关系,他这个姓纪的,就算没被火烧死,也是不该活的那个。
能够默认他学铸剑什么的,柳姑父肯定是有功劳的,不排除是为了套取纪家铸剑术的秘诀,但,一把剑哪里胜过千万把剑,大军在手的柳家,完全没必要为了一项技术如此劳心,天下又不是只有一个纪家是铸剑世家,还有那么多选择,总不能把人憋死。
“我知道了,师父莫要担心,没什么的,能有师父指点就够了。”纪墨懂事地说。
孔师傅看着心中暗叹,这个时候不好啊。拍了拍纪墨肩膀,让孔宪送他回去,纪墨推辞了,自己带着白石走了。
第41章
晚间,纪墨跟纪姑姑说起今天这个论剑会,眉宇之间多有失望,道:“再没想到,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的,虚言来往,泛泛而谈,如此日久,铸剑世家又有何威名可言?”
纪墨听赵先生讲过一些世家之所以形成的始末,如铸剑世家这种因为铸剑方面的特长被天子提拔起来,让其繁衍生息立下门户,慢慢培养起来的名声,一方面是因为名剑,另外一方面何尝不是技术被认可,而这个认可的缘由不就是因为给别人交流时候的点拨之语,高屋建瓴,远在其他人之上吗?
如今连这样的话都不肯说,以后还有什么人愿意相信铸剑世家不是浪得虚名?
今日,若不是纪墨对孔师傅的人品信任,恐怕都要以为那些人是欺世盗名的假铸剑师了,竟是没一句真知灼见类的话,显不出高深的技术水平来。
于园子之中赏景清谈,又是宽袍大袖的雅致风范,竟是看不出是围炉抡锤子的技术工种,倒像是哪里的文臣雅士,正在酝酿一首好词。
纪姑姑听完了这些牢骚的话,听明白了纪墨的失望,她许久不曾关注其他铸剑世家,竟是没想到会是现在这般,若是真如纪墨所说,那,似乎……
一句话莫名在耳边响彻:迟早,这些世家都要消失的。
那是谁说的?是谁曾那样对她说?
精神一阵恍惚,纪姑姑拍了拍纪墨的肩膀,让他去休息,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其后的一段日子,纪墨就开始默默地进行分量对比实验,他静得下心,数年如一日,完全不理会外界的杂音,并不知道在他短暂露面又迅速沉寂之后外头都是怎样的讥诮之声。
每年,孔宪都会至少来一趟,看看他在做什么,试探着他是否听到外界的那些话,发现纪墨全无所闻之后,又暗自感慨,能够专注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一种幸事。
等到纪墨终于发现几种针对不同调剂比较合适的配比之后,时间流水一般已经走过了十年,完全成人的纪墨又不得不被成人的烦恼困扰。
“姑姑啊,我觉得我现在还没什么成绩,不用考虑成亲的事情,免得分心,等我再铸造几把剑再说吧。”
纪墨有些无奈,大概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龄都喜欢做媒,曾经村里那些妇人就是这般,如今纪姑姑也是这般。
“成家立业,可见这成家是立业之前的事情,成亲跟你铸剑有什么关系,那王氏女的母亲我知道,是个好的,这样的母亲教导出来的女儿,必也不会差……”
纪姑姑一贯不与外人交际,不知道怎么想起来一个什么王氏女,纪墨的目光扫向那几个丫鬟,这些人传的话?
他如今大了,在隔壁的小院居住,看似就是隔了一堵墙的距离,其实好像一下子隔得远了,也不知道如今纪姑姑每日里都能听到什么。
好容易敷衍过纪姑姑,回到自己的院子,纪墨坐在椅子上都有些愁眉不展,怎么也要二十七八才算是剩男吧,怎么这才二十出头就被催婚了?
不得不承认,纪姑姑能够等到这会儿催婚,已经算是有耐性的了,但这耐性也不是无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