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世人知道辨识好坏的不多,尤其是那等连初学者都谈不上,附庸风雅的大户人家,花大价钱没买到物有所值,也是难免。
新来的赵掌柜不懂得辨认琴的好坏,却懂得炒作,知道琴家是祖上传承,当下就给编纂了一段来历故事之类的,把那凤凰遗音都说成是琴家祖上所制,宣称是“制琴第一人”,不然怎么就姓了“琴”呢?
他的这一套宣传到位,不少人还真的被唬住了,而这样大来头的家族制作的琴,价格贵点儿,也是应该啊!
自觉撑起了家族脸面,琴声在琴师傅葬礼上的时候,也摆出了高姿态,然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琴家其他人不会在外头自打嘴巴,却也不会就此真的认为琴声的技艺如何高杆了,并没有人愿意送孩子过来给琴声当徒弟。
只言片语,那段热闹时候,纪墨也是听到了的,再听到琴声显摆自己如今如何了得,好笑之余又有叹息,若是长此下去,琴家的制琴手艺,是否还能不降级流传,还真是值得多虑一下。
装弦调音,确定音准之后,就是音色方面的调整了,纪墨在这方面已经很纯熟了,几乎不需要样板,就确定下来正确的七音,一种组合似有些弱,另一种音感厚重,只能说两者各有优缺,很难定下谁更好些。
琴声主动过来做记录,不时还询问一二,保证记录下来的东西都是可以照本宣科,依样做出的,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了纸笔,称赞纪墨:“这结果可算是出来了,我明日里要去镇上,你……”
“我今日就回家。”纪墨果断干脆地说。
琴声为纪墨的知趣微笑了一下,看着纸上的文字干了,忙收拢起来,发现纪墨在看,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说:“这些东西都是爷爷出力研究的,是我琴家的东西,可不能给你,这样吧,你选两样木料带走,也算辛苦钱了。”
明明是两人合力研究,对方竟然能够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纪墨几乎要气笑了,板着脸应下:“好。”不客气地扭头搬出两块儿未经分割的木料来,扛着往外走,琴声想拦,被纪墨瞪了一眼,闭了嘴,看着他离开,一甩手把门摔上了,大有再不来往的意思。
第96章
纪墨这些年吃住都在琴师傅家,一开始他还是坚持回家的,两地相隔也不算太远,半天一个来回还是足够的,后来实验研究废寝忘食,再加上琴师傅的挽留,渐渐地,他就在琴家吃住了。
当然,住宿费还是给的,每年研究制琴技艺是必然,制琴卖钱也是必然,不然坐吃山空,就是琴师傅肯供,他这里也不好意思吃,就是因为研究,制琴的速度明显放慢了些,近两年方得一张琴,原料都是用的琴家的,卖出来的钱就直接给了琴家,原料费加食宿费,纪墨是这么算的。
在这一点上,纪父也没说儿子什么,他还是不信任曹木所教授的到底如何,只当纪墨是在琴师傅这里学手艺,没有学手艺不要钱的,不从家里往外拿钱就不错了,没有给家里钱有什么可挑的。
前两年的时候,他还会绕着弯儿过来看看,但每次来看到的都是纪墨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他也不好久留,后面渐渐就来得少了。
纪墨扛着两根木料往回走,走一走就要歇一歇,他在琴家的伙食实在是谈不上多好,琴师傅年龄大,口味清淡,往往一碗粥一碟小菜就能打发了,但对正在长身体的纪墨来说,这点儿吃的可真不够补充营养的。
即便有卖琴的钱让琴声时常买些鸡鸭之类的,却也要分出大半给琴声,纪墨就见过琴声带回来的鸡鸭只有一半的时候,便是如此,对方还要跟着吃掉一半才罢休。
在这一点上,他早就发现琴声是个怎样的人,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对方要养家糊口,他制的琴又不能卖,可不要从这里抠点儿?
何况家务打扫都是他们家在做,纪墨也不好对这方面多有挑剔,经年累月,纪墨的肌肉没长多少,力气差点儿,扛木料还是难了些。
靠近村子的半路上,就有同村的人见到了,见着是纪家的小儿子,就把消息传到了纪家,纪父和纪大郎在村口的时候接着了满身是汗的纪墨,三人把两个木头分着抬了,往回走的时候纪父还问:“怎么也不捎个口信回来,这是怎么了?”
琴师傅是个倔老头,就是后期跟纪墨关系不错了,也没说对纪父好点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总要拿话刺上两句,纪父也懒得跟他打交道,虽有纪墨在,两家的来往却还不如普通人,年节礼物是绝对没有的。
在这方面,两家还都挺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