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冬宛菜的好活易种,青霜草就有些娇气了,成长期不得缺了水,每日里纪奎都要为浇水花费不少心思,一点儿浇不到,那蔫蔫的状态老远就能让人看到了。
真正照料起来,纪墨才明白纪奎的散漫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青霜草的反应也太直白了些,有什么不好的,很快就能看出来,及时作出补救的话,若是补救的方法对,也能很快反应出来结果,对植物来说,这相当于是在跟种植者对话了。
如此,看起来是娇气费心力的事情,因为对方的反应直观而及时,又成了一种饶有趣味的互动,好像很多人都爱逗弄含羞草一样,看它害羞得叶片闭合的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互动初看似乎是极好的,能让纪墨一点点试探浇水多寡分量上带来的差别,不敢说只受到那一个因素影响,却也能够相对直观一些。
然而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种互动太过粗浅,焉了的原因可能是水少,也可能是太阳太晒,又或者是肥力多了,有点儿烧。
为了更好地观察青霜草,纪墨移植了一株青霜草到花盆里,来来回回带着小花盆,方便随时观察青霜草的变化。
纪桑看见过一次,问了他缘由,微微点头,也是头一次觉得纪墨的态度够端正了。
若不是还不太知道现在的文字怎么写,纪墨激动得都想要把观察日记写起来了,便是如此,也用脑子记下了很多一点儿专业知识点都不给的青霜草相关。
纪奎看着却只是嘲笑:“若是咱们纪家都是像你这样的药植师,那就不必当什么药植师了,去种兰花不好吗?名贵又值钱,一盆顶一片。”
时人有以兰花为贵的习惯,觉得那是君子之姿,必要不流凡俗,越是不好养的兰花越是珍贵,什么品相什么的,从叶片到纹路,连花朵几萼都是分类的依据,一一划分了三六九等,寻常人还真是种不来,因部分兰花也能入药,便有药植师专门种这个。
跟普通药植师一种一大片药草的情景不同,专门种植兰花的药植师那才真是把花盆随身携带,一个小院,满院兰花,都是单独一株一个盆,晒太阳浇水,各不相同,倒像是纪墨如今这样了。
不说远的,纪家之中就有人专门种植兰花,说起来还是里圈的人,当年纪奎曾经跟哥哥串门的时候去看见过,当时就被轰出来了,理由是人气会破坏了兰花的清贵之气。
两个那天回来后还被听闻此事的纪父一顿好打,让纪奎记忆尤深,如今说起来,满脸不屑:“我就没看出来到底哪里好看了!”
兰花的花期也不太长,他那时候就没看到开花,心里只想着,便是开了花,又能美到天上去吗?
纪墨却是头一次听说这个,缠着纪奎让他多说一点儿,纪奎好久没被弟弟这样依赖了,一时兴起,还真的多说了一些,他知道的也不少,如这种专门种植兰花,族中的态度一直都是否定的。
兰花的收益大,风险也大,就是常年种植这个,自诩有经验的,养死几株兰花也是平常,换句话说,不先死一批,是很难养出品相极佳的兰花的,那才是真正的娇气药草。
这种不稳定的收益显然不足以让家族发展,所以是被否定的,便是那人,也只敢在院子里遮遮掩掩地养,不敢到处宣扬,否则家族就要先发落他带坏风气了。
“你可别起了那等心思,你若是走了歪路,挨打可别怪我!”纪奎说着突然警惕地看向纪墨,他觉得弟弟已经有了走歪路的心思,告诫了一句,希望撇清关系。
兄弟关系总是容易在问责的时候被连坐的,曾经跟着哥哥一起挨打的纪奎可不想再跟着弟弟一起挨打。
“放心好了,我不会的。”
不能说这种种植没有价值,但如此小规模的种植显然达不到药植师值得被尊崇的程度。
纪墨大致摸清楚了怎样容易留名,一来就是划时代的东西,所谓“前无古人”,在你这件东西出现之前,前面没有能够比肩的,不同凡响便是如此,如天子剑,如七色琴。
二来,就是被尊崇的东西,流传的已经不单单是这件东西本身,还有其中富含的意义,加注的文明意义,如朗阁王印,便是这种类型的代表了,不敢说在此之前绝对没有王印,只能说在此之前不曾有朗阁创造的辉煌,那些王印在朗阁王印面前也就失了些色彩。
三来,就是能够推广并具有普遍意义、带来近乎“后无来者”的效果的,起码几十年之内,再无人能够超出你所创造的“神话”。这也是纪墨对药植师这个职业的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