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年代上讲,便是古董加艺术的价格了。
地下这种环境,哪怕修建的时候是力图防腐干燥的,可事后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出现,山川改道,或者某个小动物如穿山甲之类的穿透了这里的密封层,之后让空气流通,环境出现变化等等等等。
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只有一个可能,也会导致最终的破灭。
明暗交替的时候,纪墨已经在心中打下“可能会损毁”的底了,如此倒是淡定有加,哪怕骤然从黑暗的地下环境到了半亮的室内,他的表情上还是没什么变化的。
“寿昌兄,你看我这幅画如何?”
放置画作的匣子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了,但画作没变,作为画师,纪墨跟自己的作品,在考试的过程中会有一种莫名的联系,如同被无形的线牵着,便是万千藏品之中,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作品是哪个。
这里就是一个藏书室之类的地方,一排排架子靠墙,仅有的一扇窗上蒙着窗纱,很高级的那种窗纱,盈盈绿意如水,虽不如玻璃通透,却依旧透光,透过窗纱还能看到外面的景色,有一处小花园,偶尔丫鬟下人,鬟鬓布巾,从那里经过。
檐下挂着鸟笼,鸟儿的鸣叫声传到屋内,似乎把那外面的清幽也传入其中,让人消除些许暑气。
远离书架的位置上放着冰鉴,冉冉上升的白气清冷,一些瓜果放在附近,上面似乎都有淡淡的霜色若笼在雾中一样。
长桌放在正中,一削瘦的中年男子正从匣子中取出画作来,小心翼翼地平铺在桌上,桌上已经垫了一层毡布,重新装裱过的画作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华丽感,外圈的绢布是带着暗金纹路的,愈发显得高贵大气上档次。
长桌的尺寸适用于普通的长方形画作平铺,对这幅画来说,就显得有些小了,幸好装裱给力,后方的支撑足够坚挺,画作展开之后,被邀来赏画的那位寿昌兄也在另一端小心扶着,不至于让画作背折。
“这……”寿昌兄是随着一同展画的,看到那画卷全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大气,大气啊!”
这时候的山水画已经颇为成熟了,房间之中,靠门的那一面上挂着两幅画,都是山水,以纪墨所见,也是远山近水若有情,很不错了,就是画境上……似乎还差点儿什么。
不该啊,后世只应越来越好,就是画境唯靠自悟,他所教授的后辈之中,也不是没有能够融入画境的人,当然,哪怕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画境之境也各有不同。
王子楚是致郁系,纪墨就偏大气,凡是恢弘大气的格局他都有一种仰观宇宙之大的气派,便是小山溪流,落在他的笔下,也是夜幕之中的一点繁星,见微知著,让人遥想那一片留白之中是多少点闪烁星光,类此又异,注目着这里,又被这里注目。
纪墨所教授的弟子之中,画境就更是不同了,有人、性、爱渔色,于是画中山势妩媚,水色妖娆,繁茂树木也如出浴美人一般,引人遐思,明明是普通的山水画,从无人物,看到之人莫不先面红耳赤,活似见到那美人诱惑在前,难以直视一般。
能够面对这等画作而不动容的,不敢说品格端方,多少也是毅力过人了。纪家以此作为对女婿的一处考验题,也是颇有风雅之处了。
这或可称之为色之意境,又可以“欲”为名。此外,便是一些普通而不会特别出名的意境了,忧郁系的也有一些,王子楚这位创始人便是很多人效仿的目标,然而仿出来的意境,最多也就是忧郁而已,看着那画便像是看着蒙蒙细雨,无始无终,难免在心头添上一抹烦愁,却也仅此而已了。
纪墨开始还关注着,后来发现大家的画境各有不同,呈现出百花齐放的态势,也就没再多看,总之以他所了解的情况,还算是好的,不仅是纪家之内,便是外头那些学画之人,也有画境出众者,不敢说多,却也绝不少,这才多少年,竟是都没有了吗?
看着墙上画作,像是看到了此时的水准,不由让人有些失望。
那架子之中的若干藏品,还有这室内种种低调摆设,这家主人绝对不会无钱无权,然而墙上画作,只是如此,就算不挂珍品,这等程度,也贻笑大方吧。
“我初见此画,也是惊为天人,差点儿,此画就毁在了愚民之手,幸而被我看到,细心修复,方才得以重见天日……”
中年男人说着颇有炫耀之意,一手扶着画轴一端,一手指着裱画绢布,“寿昌兄可知这是几层?我特令人做了两层,便是为了让那另一面不至于无人鉴赏。”
双面绣时而有之,双面画却是难寻,在一面落笔,另一面自也有不同的一幅画相称,说起来容易,画起来可就太难了,其中辛苦,所耗费的精力,便是纪墨有心为之,也不得不说,想象力都要为此枯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