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轻缓,让这一步耗费了许多时间,等到完整撕下来,纪墨跟着松了一大口气,只觉得到此刻才稍稍能够放松。
被完整拆下来的画芯并没有多么好看,如同被剥掉衣服的人,光秃秃还有些局促的感觉,放在桌上铺平,也能看出并不是很整齐的样子,似乎是揭开命纸的时候有所损伤,能够看到一些细部纤维。
纪墨皱眉,这样看,总觉得像是毁得更彻底了似的。
已经干涸在伤口处的衣服被直接扯下,大概就能形成这种状况的伤痕吧。
许是受莫秉中那种形容的影响,纪墨看画芯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个受刑的人,剥皮之后,就是填充了吧?
洗、揭、补、全,以这四个要点为大步骤来看,连续揭下背纸命纸之后,仅剩的画芯也就只需要补全了吧。
补不必说,只看画上的虫洞就能明白,应该还有贴补之意,全呢?
完整?
纪墨一时有些无法想象这最后的步骤是否是重新装裱,以此为全。
但现阶段,只完成了这一步之后,莫秉中就没有再做了,天色暗下来了,他们如今还没什么进项,天天吃的都是以前积攒下来的那些粮食,再要点灯熬油,可真是太浪费了。
暂时把修复工作搁置下来,莫秉中让纪墨留在家里,自己去外头转了一圈儿,回来就带回来了晚饭,大城市比小村落好很多,但饥荒刚过,很多食物也不丰富,连着几天都是干馒头就酱菜的纪墨看着如出一辙的包装纸,眼神都跟着黯淡了,这可真是不如菜汤了。
起码姐姐们制作的菜汤还是尽可能照顾到口感的,现在么……等到莫秉中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看到里面香喷喷的鸡肉的时候,纪墨的眼睛都跟着放光。
“像我,就爱吃肉。”
莫秉中说着,放下纸包,在纪墨的头上拍了一下,看到纪墨没有贸贸然就伸手去捉肉吃,笑着捏起一小块儿鸡肉,塞到了他嘴里,“小心吃,别被骨头卡嗓子了。”
这鸡不肥,烹制的水平也不太好,能够感觉到鸡肉似乎还有些柴柴地费牙,可真正入嘴之后的滋味儿又让人觉得此间乐,不思蜀了。
纪墨吃得高兴,把鸡肉赶到一旁腮帮子里,还不忘招呼莫秉中:“爹爹也吃啊,爹爹今天累到了,一定要多吃一些。”
说话间,还去弄了热水过来给莫秉中喝,灶台上还烧着水,柴火不费事儿,院子里随便抓一把干草也能点一会儿了,没有茶叶,就放两片花瓣,纪墨仔细分辨过,那花应该是野菊花,尝着味道也相似,应该不会吃出毛病来。
碗筷都是从院子里翻找出来的现成的,用热水烫过仔细清洗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纪墨在卫生方面一向仔细,能够讲究起来的地方绝对不轻忽,相较之下,莫秉中就活得糙多了,不洗脸不洗脚不洗头,也可以安然大睡,捉到虱子还能放到嘴里咬一咬再吐出来,若不是衣裳还有几分整洁,恐怕真跟流浪汉没什么差别了。
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谁又甘于当流浪汉呢?纪墨认为,自己这个儿子如此受宠爱,除了系统给的无形光环之外,必然还有自己能够当个生活上的小管家,照顾好莫秉中的缘故。
第284章
同是钻研技艺的人,纪墨很明白当他投入进去之后会需要什么,身边所有杂事都应该为这件事让步,无论是怎样的天赋,若没有这样的投入,恐怕都不能到达那样的高度。
即便是曹木那种完全是靠着天赋混日子的师父,纪墨也曾见过他在制琴时候的专注,如果说专注也能分等级,那么那种有天赋又能一心二用的人的专注简直是专业十级,把天赋发挥到淋漓尽致,一丝边角都不错过。
这样的人,一旦专注起来,也很容易错过时间,耽误一些现实中应该按时做的吃饭喝水等事。
莫秉中显然也有着同样的专注,不同的是这种专注之中多了一些东西,纪墨还体会不到,却能感觉到他偶尔看到窗外,发现日影西斜时候那一瞬间的表情,似乎是一种自嘲。
但这也许是一个错误的解读,从人的表情之中看出对方心中所想,纪墨并不是什么微表情专家,这门课可从未有过,没有这般的神乎其技,所以他的看法更多的是当时的一种感觉,也许阳光从那个角度落在他的脸上,明暗变化的光影让他的眼下多了一道阴影,像是一笑而弯的阴影,那么,是自嘲的笑容吗?
占据了半张脸的旺盛的胡子遮挡了大部分旁观者的视线,很多时候都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脸上到底是怎样的表情,能够依靠的就是可称之为第六感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