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饭是跟孙爷爷一起去孙二叔家吃的,一大锅的稀饭,盛了相对黏稠的给长辈,剩下的就是大人和小孩儿分了,这晚上饭吃完了基本不用做什么体力活,中午不曾得到饱食的小孩子反而可以多吃两口稠的,大人就会吃得稀一点儿。
掌勺盛饭的是孙二叔的妻子,身材有些瘦削的妇人守着大锅,看起来就让人担心,连那挥舞的大勺子,都有些过于粗笨了。
她熟练地盛出饭来分好,围桌吃菜,菜是分过的,大人一桌,小孩儿不上桌,并不混杂。
纪墨跟着孙爷爷,可能是涨了辈分,总之,他一直都是在大人桌的,并不胡乱夹菜,旁人给夹什么吃什么,半点儿不挑剔,也不多话。
孙二叔不是个爱唠叨的,他的妻子孙二婶却爱嘀咕,给孙爷爷盛上饭还不忘说他两句:“您老以后少喝点儿酒吧,好赖攒点儿钱把孙子养大啊!纪墨这么小就跟着我们下地,看着都让人不忍心。”
“谁让他下地了!”
孙爷爷一瞪眼,很是不满地用余光瞥了一眼纪墨,纪墨不吭声,闷头吃饭,一家人,总得有一个人稍稍维持一下好人缘儿吧。
最关键的是,给孙爷爷吃白饭,可能家家都愿意,这么个老人,谁家也不差这一口,可纪墨算什么,他虽上了族谱,却到底不是孙家血脉,别人不清楚,他自己还能不清楚吗?他跟着混吃混喝,白吃白喝,自己都觉得臊得慌,只能帮忙做点儿事儿了。
孙二婶见孙爷爷怼人,当下就不好说什么了,轻叹一声,摸了摸纪墨的脑袋,温和说:“多吃点儿。”
晚饭后,孙爷爷领着纪墨回去,他晃晃悠悠独自走在前面,空了的酒葫芦挂在腰带上,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每日喝的那些都不是酒,而是水,大家只当他喝得多发疯,谁都不敢多劝,谈起来全是无奈。
老人家胡闹,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跟训孙子似的训人吧!
如孙二婶那样劝导,已经算是大胆了。
回到家中,孙爷爷就往椅子上一座,不知何时又续上水的酒葫芦被他拿在手上,不时饮上一口,自有一股子品茗的悠然。
“谁让你下地了?”
孙爷爷开口问纪墨,同样的问题,这一问就没了多少烟火气,不似刚才火急火燎,吵架一样。
“我就是跟着帮帮忙,二叔都没让我做什么。”
纪墨好声好气地给孙爷爷说话。
“他敢让你做什么!”
孙爷爷横眉瞪眼,若是孙二叔在他眼前,怕不是要被他训成孙子,一通脾气之后,摸着纪墨的脑袋说,“你是我孙子,不用做这些……”话到此处,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纪墨一眼,纪墨有点儿紧张,感觉到了命运的抉择似乎就在此刻,一双眼中满是孺慕地看着孙爷爷,对他来说,在此世界,最亲的就是这个没有血缘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