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筝听他这样说,还要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他一个,看得出,多年的相处,他是真的把纪墨当兄弟。
“可别,你们一家人好好的就行,我这里,让我养孩子都不知道怎么养,还不如这样,侄子也是子,不会有什么隔阂。”
古代的规矩重,一旦过继出来,曾经的父母就都不是父母了,不只是人前,人后也是不能错的。
“你还不清楚继子是怎样的吗?与其没有亲兄弟相帮,倒不如就这样,咱们的关系,总也错不了。”
纪墨活得豁达,他的心思本就跟纯粹的古人不同,孔筝听了感慨良多,他被过继的时候还小,却也知道一些事儿了,知道纪墨说的继子艰难,的确啊!他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儿子也跟着艰难一回。
说不动纪墨,他就不再说,只两人的关系更好了,孔筝不止一次跟自己的儿子说,以后也要孝顺纪墨,不指望别的,一些重活什么的帮把手,免得凄凉。
这些年中,皇朝也换了两个皇帝,连宫廷之中所需饰品的样子都是变了两次,一个皇帝有一个喜好,总是正常的,下头跟风做就是了。
曾经火极一时的珠光色早就过了气,如今的皇帝最喜华贵,越是色彩多富丽堂皇的,越是受欢迎。
孔筝的那紫红色跟着火了一把,却到底不如什么宝石镶嵌,好在这方面,纪墨的技艺也很过关,到底没有落到第一梯队外面去。
那些不会的,若是年轻的还有心思学一学,年老的干脆就不理会了,他们做不得皇帝喜欢的东西,总还能做些普通的小东西,如同当初纪墨省时间直接用雕刻的技艺来做戒指制镯子一样,他们也能做类似的。
只要有东西教,就不是银作局在养闲人,就还能继续吃这碗饭。
除了皇帝换了,还有几次嫁公主,嫁得近了的还好,银作局顶多多做几套首饰就是了,嫁得远了,皇帝为了表示爱女的心,还要把工匠给配备上,不单是银作局这边儿要出人,织造那边儿也要出人,更有种地的管家的,一样不少,都要配上。
纪墨只知道有一回嫁的远的是要和亲的公主,皇帝挑挑拣拣,当真给带上了不少的技术型人才,知道消息的纪墨只有叹息的份儿,这不是资敌吗?
哦,也不能这么说,万一公主厉害,在那里直接当了女王呢?
有出去的,又有进来的,再加上银作局本来的工匠成家之后生下的孩子,哪怕不是都学了技艺,却也保证了银作局的日益壮大。
眼看着这个机构愈发臃肿,纪墨心中总是琢磨,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裁员,否则的话,朝廷哪里养得起啊!
一个银作局都如此,其他地方又如何呢?
这份“忧国忧民”的心思,也没持续多久,偶尔想了一下,就作罢,纪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人物,实在管不得那么多事情。
等到银作局换了一个上官说要考核,并以考核名次定上下的时候,纪墨心中安定,有种“果然来了”的感觉。
“你说说,我这都干了一辈子了,现在老眼昏花,做不出什么好东西了,他考核,考个屁啊!”
孔筝在外头没表示,找到纪墨这里,关了门发牢骚。
纪墨现在也是个老头子了,听到这话,一叹,“哪有不考试的呢?”
滥竽充数是怎么成功的,不就是因为不考试吗?现在考了才是正经,也是精简人员的好方法,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公平了。
否则,直接内定哪些人被刷下去,外人看了,也要一头雾水,现在这样,就是死,也死了个明白,算不错的了。
跟孔筝一样,纪墨有着同样的问题,年龄大了,眼睛、手,都有些跟不上趟,这是衰老带来的必然,却不能以此当做不能通过考核的借口。
孔筝还要好些,他的两个儿子都争气,也是得用的银匠了,就是孔筝考核不通过,被赶出去,也不至于真的没地方住,养老问题是不用担心的。
纪墨这边儿,却是连个能帮衬的人都没有,花不完的月银,纪墨也攒下了一些,可要在外头买院子什么的,这京中地价寸土寸金的,只怕还真的住不起。
孔筝发了一会儿牢骚,也不说了,上官定下来的事情,他们是改不了的,只能背后说些小话,抱怨一下,之后还不是要乖乖去考核。
考核的内容并不复杂,每人拿出自己的水平来,做一支簪子就成了,多珍贵都没要求,多复杂也没标准,看自己水平,做成什么样就交上去什么样好了。
纪墨做的是累丝,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眼睛是不好了,看东西总似有重影一样,离得远了还看不清,但有些东西,他闭着眼睛都能做,甚至还“看”得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