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仆仆回到家中,见到祝容,却又是在床上躺着的祝容,他去山上烧炭,不知怎地竟是被毒蛇咬了。
天冷下来,蛇也要冬眠,本不会遇到的,哪里想到就是那么巧,他烧炭的地方正好有毒蛇出没,温度一起来,那蛇就活动了,他没留意,踩了一脚,直接被蛇咬到脚踝上。
虽然处置及时,没有当场毙命,但带来的后遗症还是比较严重的,半边儿身体有些不太好动了。
“大夫说是年龄大了,便是清了毒,也不好了。”
李寡妇说着,很是叹息。
纪墨听了,又悄悄给祝容把脉,看起来似乎真的就是这样,只能说有些事儿就是一个寸劲儿,善泳者溺,往常总是入深山如回家的祝容,也是一着不慎。
“再吃些清毒的东西看看。”
纪墨嘴上说着活话,心中却也觉得希望不大,这种应该算是部分神经坏死吧,毒素去了,但毒素的影响已经存在,再者祝容年龄大了,也不那么好恢复。
“吃什么药,我不吃,活到这个岁数,我已经够本了。”
祝容摆摆手,半点儿不想吃那些苦汤药,纪墨反复劝说,却也没见效,听着纪墨说报仇已经报了一半了,他就笑,拍着他的手说:“你比我强,我还担心你被人追着跑回来,没想到……比我强啊!”
第722章
那个使用战乐杀戮纪家的族内有一种“巫乐”,名为巫乐,其实很多地方还是脱不开战乐的窠臼,看起来像是换汤不换药的某种模仿。
行走在林间,高大挺立的树木,神展开的树枝似乎交织成一片密密的大网,没有什么能够从网中脱离,连光线,似乎都无法照到地面,地面上,树根和树根相连的间隙,能够看到绿色的青苔和枯叶组成的一种散发着特殊味道的腐土。
走在上面要特别多加几分小心,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有什么毒虫直接被惊动,再不然,就是一脚踩空,踏入某个空洞之中,崴了脚。
这种环境,对纪墨来说,陌生之中又有几分熟悉,曾经当蛊师的时候,也见过这样高密的林子,仿佛可以将绿色作为屏障的样子。
他来到这里,已经五年了。
是以学习乐曲的名义来到这里的,最初相处的时候,只有那么几个经常往山下走的人能够当他的翻译,因为收了他的钱,愿意教他一些“自然之曲”,那一片树叶就能吹奏,或者直接折断一根树枝,去掉里面的木质,留下筒状的树皮做成哨子,方便吹奏。
都是很自然的乐声,并不需要专门的训练,尝试几次,就能吹奏出没有一定定式的曲子来,很天然,也很有趣味。
但这些,并不是巫乐。
作为巫乐,就是每年由族长举办祭祀时候用的乐曲,第一年的时候,纪墨就听到了那熟悉的鼓乐之声,看着那踩着鼓点跳舞的人,纪墨的心头忍不住仇恨,差点儿红了眼,仿佛又被这熟悉的鼓乐带到那过去的时光之中,再一次要经历纪煌的死亡。
他看直了眼,被当做是真心求学的,本来这种巫乐是不能外传的,却也有人看他诚恳,愿意拿自己所会的曲子交换,同意他来求学。
但这种求学,可就麻烦多了。
要跟别的学徒一样,先供他们驱使,然后才能矜持而傲然地教授他几个音,慢慢地教他,却也就教他那一首曲子罢了。
并不是所有的巫乐都会教他。
对此,纪墨并无异议。
他欣然接受下来这种苛刻的条件,在这个地方,一待就是五年,五年中,他也想过,若是回去见了祝容该怎么说,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报仇吧。
“你是要走了吗?”
少女的眸中有些好奇,天真无邪的眼眸之中不是爱意,却有着淡淡的好感,这些年,纪墨脸上的疤痕淡去很多,也能看出五官的俊俏来,是比较招女孩子喜欢的那种,跟这里的族人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粗犷,和斯文,像是天生的对照组,作为外面来的人,纪墨又比这里的汉子更多出几分令人好奇的资本。
“是,我总是要走的。”
纪墨这样说着,淡淡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笑容。
这一天,他跟大家告别,在这里的五年,很多人好像都成为了他的朋友,会跟他说一些事情,他们真诚待他,虽也驱使他,却没那么多心眼儿算计他。
很好。
这些人,本来也不是什么纯粹的恶人,但,人命总是要一命偿一命的。
纪墨在这一夜,吹响了心乐,长笛横在唇边儿,那已经换过第几次的长笛质量很好,乐声悠扬,飘在山间,于林中久久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