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弦回答不出,心里慌慌的。
“朕晚上召谁侍寝,晚上去谁的宫里,都与他无关,他从不过问,更不会因此不甘。朕就算十天半个月不去翔福宫,他也不会多问一句,更不要说抱怨。至于选秀,他压根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朕在他心里的地位,怕还不如他那两名贴身宫人来得重要。”
“他撩拨朕,与其说是争宠,不如说是拿朕寻开心。朕若把他打入冷宫,他也绝不会哭天抢地,在冷宫,他也能让自己活得好好的。”
“万岁……”
永安帝:“朕很想知道,在他给嘉贵和德说那些怀孕之事时,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丝介意,有没有一丝不甘。”
张弦只能沉默。就是他都知道顺绝对不会介意,陛下又何尝不知。张弦此刻都觉得顺其实根本不爱万岁。
勤文殿内又陷入了沉默。万岁要了顺的身子,更想要顺的心,张弦实在不知如何宽慰万岁。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该说些什么时,他听到上方的九五之尊开口:“朕与你所言,不许在他跟前提一个字!”
张弦心里打了个颤,躬身:“是。”
※
明在屋里给卓季配油画颜料,一名寺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陛下来了!”
明手里的搅拌棍掉在了瓷盆里,他傻愣地看着前方的寺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对方见状急忙又喊:“!陛下来了!您快去接驾啊!”
明明显打了个哆嗦,大惊:“陛下来了?!”
“是!陛下来了!您快去接驾!”
明一下子慌了。陛下怎么来了!阿桂急忙扶住他:“主子!来不及打扮了!您快洗洗手,奴婢给您整理下头发!”
“啊!对!对!快快!水!端水来!”
在衍信宫的东阁里走了一圈,永安帝在炕上坐下。明不得宠,整个衍信宫主宫都显得格外冷清,这东阁里的摆设也比翔福宫里差了不少。永安帝拿过茶碗,拨了拨茶叶,抿了口茶。后宫便是如此,得宠的,从上到下都捧着。不得宠的,就是最低贱的宫人也敢欺负到主子的头上。这般想着,永安帝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卓季的身上。那个人怕会是后宫唯一的例外。即使把那人贬到冷宫,那人也不会叫谁欺负了去吧。
“陛下!”
明来了,永安帝放下茶碗。明见到陛下,眼眶瞬间就红了,永安帝可以清楚地看到明低头的那一瞬间,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流下。
明跪下:“侍身不知陛下前来,见驾来迟。”
“不知者不怪,朕也是临时起意,起来吧。”
“谢陛下。”
明站起来,借着起身的姿势快速擦了下脸。站起来时,眼角已经没有了泪,但脸上还是有水渍的。明显得小心翼翼地隔着炕桌坐下。永安帝重新拿起茶碗,说:“朕忽然发现,似乎许久没来你这儿了。”
明的泪几乎又要忍不住,他低头微微一笑,藉此用力把委屈的泪水眨回去,抬手说:“陛下日理万机,忙不开身,侍身明白。”
永安帝是不是因为太忙才没过来两人都清楚,但谁也不会挑明了。对明来说,只要陛下肯来,哪怕只是坐一坐,都能令他高兴很久。这一刻,明的激动与卓季的淡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永安帝的心更沉了几分,不过他面上没显。
永安帝状似随意地问:“在忙什么?”
明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顺拜托侍身帮他配一种画画儿的颜料,侍身前两日给他配好了,只是量不够。左右侍身也没什么事儿,就帮着他多配一些。”
“哦?什么颜料还需你来帮他配?”
明:“顺说是什么油画的颜料。”说完,明对阿桂示意,阿桂立刻出去了。
永安帝:“油画?是何种画?”是那人说的送给他的年礼吗?
明摇头:“侍身也不知。这颜料刚配好,数量还不够,顺应该还没画好,侍身也没得见。”
永安帝点了点头,不再问了。永安帝喝茶,明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说实在的,永安帝也不知道跟明说些什么好。若不是心里不平,他也不会到衍信宫。好在很快阿桂拿着东西过来了,明让阿桂把一瓶瓶的颜料放到大桌上,永安帝跟着明过去。
说起了颜料,明的话多了些。永安帝拿毛笔试了试,发现这颜料很难用,更想不出这油画到底是什么画,卓季又要如何用这种粘糊糊的颜料。在衍信宫坐了不到一个时辰,永安帝走了。即使是这样,他走的时候明也是激动地几乎落泪。出了衍信宫,坐上步辇,永安帝却半点愉悦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