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快走到顶的时候,他到底没能憋住胸中怒火,手中玄扇乍现,紧跟着,就是一道惊天动地的剑气——
轰!
几丈外山崖上的一块大石应声炸裂,粉末碎块稀里哗啦地滚了下来,沿途花草树木纷纷遭殃。
这些还不够,扇缘剑气凝结,正要掀起下一阵fēng • bō的前夕,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随意毁坏山中草木,按折梅山戒律第三十八条,当罚款一百金,挨十棍无心竹。”
叶长青:“……”
“长青,快,再毁一个,一个一百金,两个二百金,山上最近开支正大了些,从你凌寒峰那里省一点出来,师兄不介意。”柳明岸就当看不见师弟一脸“莫挨老子”的鬼表情,温文尔雅地走上来,一指那被削平了一块的山头,无情补刀,“对了,情节严重者,当抄弟子规十遍,予以警示。”
叶长青:“……”
“哎其实多抄抄也好,毕竟字如其人,见字如晤面,你的字可当真配不上你的人——”
“师兄,”他脖子扭过来来,目光幽怨得吓人,“也就是你,换个别的什么人,敢这么触我霉头,早就——”
“怎么?”
“……”叶长青卡壳了一下,想放点狠话吓吓人,可对着掌门师兄的这张脸,终究是说不出来,遂长叹一声,收了扇子,恶狠狠地戳着对方胸口,质问,“柳大掌门,你还是我亲师兄吗?你还是我亲师兄吗?师弟都这么惨了,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啊?”
柳明岸一把攥住扇柄,挪到一边,笑着反问:“看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是你亲师兄了?不是亲师兄,犯得着一听着你火冒三丈地回山,就上赶着来问缘由,送关怀?”
“……”叶长青讪讪地收回手来,眉梢不自然地抖了抖,强撑道,“胡说,哪有你这么送关怀的,你是生怕我心里好过,专程来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俗话说长兄如父,柳明岸看他,一向都是老父亲看儿子的眼光,一听着这撒泼无赖般的回复,忍不住就乐了,按了按他肩膀,温和道:“行了,消消气,这清心谷是清心的,不是炸毛的,看你那样子,哪有个一派长老的威仪?”
说着,他施施然走到验灵泉畔,一点不心疼贵重如金玉的掌门服制,在那株借了泉水灵气的光,腊月里依旧繁荣茂盛的桃树下,盘膝而坐,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这,有什么不顺利的和师兄说说,师兄能帮得上忙的尽量帮,帮不上的就当个树洞也成。”
叶长青站在一丈外,抿了抿唇,神色有点复杂,似乎还犹豫着要不要说。
柳明岸看着他,哄小孩似的招招手:“听话,别闹,能给你气成这样,一定不是小事,硬憋着容易伤身,说出来就什么都好了。”
凡事莫生气,话糙理不糙。
“……是,师兄说的是。”叶长青无奈地道了一句,几步上去,挨着他一尻子坐下,那颓唐沮丧的态度,与他平日形象判若两人。
柳明岸双手搭在膝上,姿态放松,眼神柔和望过去的时候,全然没有掌门真人的威严:“长青,你那事到底解决得怎么样了?有眉目吗?上回你不是说有大进展了吗?”
他一上来,就是咄咄逼人的灵魂三问,问得身畔好容易坐下的人,差点又站起来跑路。
叶长青目光狠毒地盯着前面一块山石,仿佛穿越过去,像快刀一样,凌迟到了某个遥远的远方,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黄了。”
“嗯,黄了。”柳明岸也不奇怪,明白就看他发这么大脾气,不黄就有鬼了。
“怎么黄的?”
“……”叶长青咽喉滑了一下,干巴巴道,“不想说。”
“嗯,那就不说。”柳明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搭茬。
桃树下,两人肩并肩坐着,静默无语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年纪小的先沉不住气,颓丧道:“师兄,灵根封印的事情,太难了,这段时间,我仗着你的面子,去把诸门藏经塔中相关的典籍翻了个底朝天,没有线索;又把魔道鬼道妖道这些牛鬼蛇神、洞窟宝地,探了好多,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真的,我从前不信这个邪,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说烧他兵器库就烧,说拿他论剑第一就拿,我以为世上的事只要我去做了,多少都能有些回报,谁想到——”
叶长青仰头靠在树干上,修长的项颈绷成一条直线,浑身的细微之处无一不在颤抖,伪装了大半年的自信,在这一刻,终是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