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阿青开始憎恨起了这个吃人的世界,他心想,既然有这么多嫌贫爱富,厚此薄彼的不公存在,那么,只要将这些抢自己活路的恶人全部清除,是不是自己的路就能更平坦些?天道不懂得调停,是不是就需要一个人来替它调停?
王少爷眼瞎,看不出来这小子是狼,不是狗,弱肉强食和胜者为王,向来都是埋在其血脉里的野性。
阿青取出之前在王家挣命时用的“爪牙”,锐利的刀锋上竟缠着一丝丝黑色的雾气——
“好,是你们不仁在先,休怪我下手狠毒。”
他没在意那黑气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一股翻腾的邪念,无法平息,若不将这些个恶人一一杀净,他就怒火难平。
杀、杀、杀!
从最令人不齿的盗尸贼杀起,然后一路向下,恃强凌弱的癞头小贩,不把人当人的王少爷,见死不救的钟大夫……
你们都得死。
青葱的原野上,阿青疯了一样狂奔着,他知道,前面不远处就养着一个盗尸贼,那家的男人,平日里老老实实,到了夜晚,就出来鬼鬼祟祟,有一回被他撞到了,还瞪着眼睛威胁:要是敢说出去一句,定会杀了他灭口。
呵,到底是谁杀谁灭口,还未可知呢。
阿青冷冷一笑,瞳孔波动着,在乌黑与深紫之间徘徊不定,可他不知道,也不在乎,他所要做的,就只是“替天行道”四字罢了。
那户人家的院落就在几丈外,隔着篱笆,他能听得到里面小鸡和母鸡捉迷藏的叽叽声,还有女主人抱着孩子,在一旁欢笑逗趣——
“妞妞,院子里有几只鸡呀?”“嗯……九只!”“噫,不对,再数数,看看干草垛子后头。”“啊,是了!那里还有两只藏起来的小鸡崽!那九加二就是……十一只!”“对啦!妞妞真聪明,一会儿奖励你花蜜水喝……”
听着那母女之间和乐融融的交谈,阿青忍不住冷笑:呵,盗尸贼的妻女,也配好好活着?你们吃的穿的用的,难道不都是从人家坟墓里扒出来的不义之财?
该死,全都该死。
院子里,小女孩银铃一样的笑声不断,丝毫不知死亡的脚步已一步步逼近,终于,篱笆门开了——
说笑戛然而止,女主人猛地抬起头,脸上有些惊惶之色,看着那门口的不速之客,试探着问:“你……你们是?”
来者是两个人,一个素衣白发,样貌平常,头戴一顶草编的斗笠,腰别一枝翠绿的竹箫,温文尔雅,笑容可掬,他身前,牵着一个bā • jiǔ岁大的孩子,长得漂亮可爱,就是脸上神情怪怪的,让人看着有点害怕。
那诡异的白发人笑着说:“夫人,对不住,唐突造访,没来得及叩门,给你添麻烦了。”他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顶,柔声道,“我是个云游的散修,带着孩子走了一路,小家伙口渴了,非要水喝,请问能不能施舍一碗?”
“啊,是,是这样啊!”女主人张了张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仙君大人,那稍等一下啊,我这就去给你们拿。”
“有劳。”白发人轻一颔首,端方有礼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女主人领着三岁的小女儿,转身进了厨房,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怪了,难道是我看错了吗,刚才,那小孩手里又尖又亮的,好像拿着把刀来着……哎,许是中午太阳太大,晃眼了吧。”
院落外,阿青拼命挣扎着,却死活挣不开对方施加在他身上的禁制,一转头,恶狠狠地盯上去。
叶岚轻轻揽着他,低声道:“最不好还的债,就是杀债,一旦欠下,几辈子都还不清的。”
阿青并不理会他说的话,像个野兽一样,眸子里迸发着火花,可方才就已经魔化的眼瞳,现在却清澈得宛如山泉。
叶岚深深地一叹:“黄泉之子由邪念入魔,若是我早一点明白这些,怀玉又怎么会是那样一个结局。”
“唔唔!”阿青愤怒地瞪着他,胸臆间的杀气几乎抑制不住。
“小家伙,知不知道,上一个和你一样的人,是魔道北君楚怀玉,若是对你放任不管,迟早会变成下一个魔君。”
阿青倏地一怔,大眼睛里生出了恐惧之情——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君,这个人……不会是要杀了他吧?!
叶岚摇了摇头,轻声说:“这世上该死的理由有很多,杀生,欺瞒,残暴,背叛,可唯独,就不该是出身。”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