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镜之嗤笑。
这和空手套白狼的明抢又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早在他放下一些所谓的身份和固见,和方既明老先生一间接一间去拜访那些洋人的住所时,他就已经清楚,无论表面给出的尊重有多么多,交谈的时刻有多么愉快和气,最终的结果都是不会更改的。
因为这并不是某个人或某些人的事,而是这片土地的事。他们不被看作是一张牌桌上的同类。
“皮特,你我都清楚,这个承诺没有任何意义。”
郁镜之道:“我可以直说,无论是云声,还是药剂的资料,你一样都拿不走。”
朱利安眯起眼睛:“郁,你就不问问楚医生自己的意思吗?”
下一秒,回答他的不是郁镜之,而是楚云声。
“不需要。”
楚云声眼神沉凝,平静道:“朱利安先生,现在我不会说任何有关未来的空洞的幻想或决心,但未来,不需要一百年,也不需要五十年,这里将不再会是您高贵的租界。”
朱利安的面色变得彻底冰冷,他收回看着楚云声的视线,轻蔑且不以为意地扬了下眉头:“喔,那我拭目以待。”
“行了。”
郁镜之放下靴子,坐直了身体,一一瞧了瞧在座的人,随意道:“饭吃不下,酒也喝完了,若是皮特先生除了药剂的事,没有别的需要挟势相谈,那郁某便要告辞了。”
说着告辞,但郁镜之却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他只是觉得,已经到了把这层最浮于表面的试探揭下层皮去,露出这场接风宴的最终目的的时候。
若按以往的作风看,无论是皮特还是朱利安,都绝不会在许多双眼睛下,公然做出这样明抢的、没什么规矩的事情。他们自矜身份,又爱打着平等的口号,轻易不会露出些险恶。
所以今天这样的反常,必是有更深层次的缘由和目的的。
皮特叹了口气,语气中带出一丝唏嘘,道:“郁,时间还早,你这样急着离开,是有事情要办,还是真的没有办法再和我们共坐下去了?”
楚云声心中微微一沉。
这两个选择,其实都是同一种含义。
郁镜之的北平之行,闸北区新建的厂房,巡捕房和天明会的变动,为和会而上门的拜访,扣押在齐鲁的列车,亚当斯之死与东洋情报网的拔除这种种一切,终于在高澜的催化下,达成了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