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六没有再理会身后的追兵,奔向断崖,夜风在悬崖下呼啸,宛如深渊怪兽在吼叫。
高小六的脚步顿了顿。
唯一担心的就是他那个不争气的爹。
等从昏睡中醒来,一睁开眼发现儿子死了,岂不是要立刻气死?
罢了,死了就死了,他爹这样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他们父子在黄泉相见呢。
这样更好,也省的他死了在阴间担心这个不争气的爹。
高小六忍不住嘿嘿笑了。
“你是想跳下去吗?”
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
高小六一瞬间毛骨悚然。
平心而论,这声音可不如他先前那般幽幽如鬼魅,相反清清冷冷平平无奇一点都不带鬼气。
但这比鬼气更吓人。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跟过来的?
还是一直蹲守在这里?
为什么他毫无察觉?他高小六是死志已决,不是已经死了啊!
是人,是鬼?
他看向一旁,夜色浮动,一个人影呈现。
“在这边!”
“站住!束手就擒!”
“大胆墨徒,还不快投降!”
喊声,犬吠,从后扑来。
高小六还没来得及向后看,旁边的人宛如山风将他裹住跌向山崖下,火把燃红的夜空里只留下一声尖叫,再无人影。
“贼人跳崖了——”
官兵们急冲过来,只看到黑黝黝的断崖,猎犬对着断崖狂吠,片刻之后便失去兴趣散开了。
人越来越多,火把照的断崖宛如白昼,不多时几个官员在兵卫的簇拥下疾步而来。
“怎么样?”他们问。
“应该是两人。”官兵们回禀,“没来得及抓住,自知走投无路都跳下去了。”
官员们站在崖边向下看。
此时有不少官兵绑着绳索,举着火把沿着崖壁滑落搜寻。
但这种搜寻没有结果,且因为太陡峭,崖壁锋利,灌木侧生,宛如利剑短刀,根本下不去,搜寻十分艰难。
“这种情况他们不可能还活着。”官兵们得出结论。
官员们也收回视线。
“看来墨徒是宁愿自尽,也不落入我们手中。”一个官员说。
正说话,搜山的队卫跑来:“大人,快来看这边。”他指着身后一个方向。
......
......
篝火已经熄灭,金银珠宝和华丽的毛裘散落在地,四周有开封的酒水,切开的烤肉,彰显了适才的狂欢。
而曾经狂欢的数十人整整齐齐摆在篝火四周,或者完整或者残缺,个个气息全无,一条长长的白布盖在他们身上,上面有用树枝沾着血写得大字。
除天下之害。
这一幕骇人又震撼。
官员们心里吐口气。
“.....这些人是这里的山贼......”
“....这些财物正是南商一行人的....”
“....这些山贼官府也清剿过,余数不多,且最多也就偷鸡摸狗,没想到他们竟然敢.....”
当地的官差们在汇报着情况,声音杂乱,但官员们心里都已经大概清楚了。
本来嘛,这事就有些古怪,墨门死罪难逃,哪来的胆子跑出来明目张胆劫掠,原来是被这些山贼冒充的,意图嫁祸,让官府跟墨徒缠斗,他们则坐收渔翁之利。
结果不仅引来了官府追捕,也引来了墨徒的报复。
“这件事如何上报?”官员们低声议论。
该怎么定性?
“什么怎么定性?”一个官员说,“都是贼,当然贼内乱斗,互相残杀。”
那倒也是,官员们释然。
其中一个忍不住再次看摆列一地的尸首。
只有两个墨徒吗?那墨门这个贼可比这些山贼厉害多了。
怪不得当初被晋王招募谋逆,也怪不得这次还有大理寺亲自过问。
“原本是该都察司过问的。”一个官员小声说,“听说是霍都督另有差事没在京城,陛下才交由大理寺督办,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不止山贼,墨贼也在其中呢。”
大理寺擅长办桉,都察司擅长shā • rén。
“也不一定就两人。”有官员说,看向四周的官兵,“继续严查四周,不得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
官兵们齐声应是。
.....
.....
山崖上的人声,犬吠喧嚣一开始还能听到,但随着下落,高小六的耳边只剩下风声。
从深不可测的崖底,从四面八方呼啸。
夜风吹得他脸都肿了皱了,嘴巴都张不开。
这就是飞翔的感觉吗?
不是轻功那样在屋顶树梢飞跃,而是像鸟儿那样翱翔。
那这飞翔的滋味可并不是好受呢。
而且他被拎着腰带,人虾米一般蜷缩,这飞翔也不是顺滑的,不断的停顿,山石木屑不断砸在身上头上,听着声音,应该是拎着他的人用器具砸在崖壁上,砸出了手脚可踩的支撑,硬生生将落崖变成了踩天梯。
这得是什么样的利器,能一击就砸出支撑?
这又是什么样的人,能拎着一个人做到这样的滑落?
高小六也不敢动,唯恐影响了那人平衡。
直到滑落在一块突出的峭壁,那人停下,高小六也被放下来。
这峭壁并不大,在漆黑的夜色里高小六缩着身子不敢乱动,紧紧贴着那人的腿脚。
高小六微微抬头,小声问:“敢问尊驾是....神仙?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