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空荡冷清的房间里一片昏黑。
芬里尔独自坐在落地窗前的高背沙发中,眺望着窗外久未拂晓的天,眸光比夜空还要黯淡。
他右手边的小圆桌上摞着几本书,书的旁边放着一杯牛奶,是二十分钟前雷温端进来的。那时候杯子里的牛奶还热腾腾地冒着蒸汽,现在已经快彻底凉透了。
还记得雷温当时一边撤下他没动几口的晚餐,一边跟他说这牛奶是那个女生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不多,所以希望他能喝掉。
芬里尔侧眸,凝视着那杯白色的液体,半晌后,他的手动了动。
一抹细腻柔滑的感觉随即绕上了他的指尖。
芬里尔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竟无意识地握着一条手帕。
被诅咒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后,他的视觉嗅觉听觉都灵敏了许多。当下,即便只是抓在手上,他也能嗅到手帕上带着清新的淡淡花香。
芬里尔紧绷而凌乱的神经犹如被这股好闻的香味稍稍抚顺了。
纵然仍没什么胃口,可他还是拿起那杯牛奶,慢慢喝了下去。
放下空掉的杯子,芬里尔站起身,走至床前,平躺下来。
他深呼吸,尝试着闭起眼,但不到两秒,他便受不了,猛地睁开了眼,太阳穴又开始感到钝痛。
果然还是不行。
明明他已经从那封印中逃出了大半年,然而直到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仍旧会不可控制地想起被封印的那段日子。
四周漆黑、逼仄、无声、空无一物,唯有他一人,一动不能动,如同被固定在一副深埋于地底的棺材之中。
起初他悲愤交加,对死去的亲人好友以及臣子民众感到无尽悲痛,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感到无比愤怒。但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心渐渐因环境而被焦躁与恐惧所占据。
思维也逐渐变得混乱,搞不清时间,分不清空间,感知不到自己,忘记自己是什么人,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世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感觉自己死了过去,不知为何又还活着。
他崩溃过,然后又清醒过来,继而又再次崩溃。
日复一日,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
最后,在某一次清醒时,他拼死逃了出来,才知时光已过去五十年。
他逃离了封印,成功复了仇,可对黑暗的恐惧却跟那个诅咒一样,刻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现在的他,就连愤怒也不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