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喉咙好痛,好热,心脏也仿佛要被灼烧一样。
我的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像干旱的沙漠里渴水的旅人垂死时,看着太阳伸出手,我甚至出现了幻觉。
细碎的光晕和翠绿色的宝石折射,在晚霞时半透材质的仕女屏风,月光下半透明的纱帘……
手腕在半空中被沉稳地握住。
丈夫垂眼看着我。
“梦光……”薄唇无助地动了动。
——要继续坚持,只要再忍耐一下的话……
男人缓缓弯下身,像被风压住的韧竹,安静得像影子。
压唇的弧度有几乎微不可查的挣扎,仿佛震颤的大地,低调有力地连同心脏一同被覆压。
又来了……
我几乎焦急烦躁得要哭泣。
又要劝我坚持吗?
根本就像没有办法做到的事嘛,如此地痛苦,全身都被当成燃料烧起来了一样。
怎么…怎么总是这样?
良久,似乎安静了很久很久。
颓然平淡地、充满爱地。
丈夫低下身,语调温柔,轻声地启唇:
“难受吗?我们……吐掉吧?”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欸?
“梦光…梦光……吐出来吧,吐出来就好了…只要你愿意的话,难受吗?我……对不起,对不起…梦光、都是我的错…”
他低着头,诚恳地,眼底是看一眼都觉得滚烫的情感,手指抵在妻子的身后轻抚,茫然地道歉,冷峻的面容那样地柔和,尽管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道歉。
怀抱着孱弱的妻子。
他几乎无助地、抬起头来,安静又毫无波澜地看向窗外的明月。
又来了。
这种熟悉的、生命在指间流逝的感觉。
不久前……也感受过。
令人恐惧的、仿佛心脏都要被剖开来的,在湿冷的浴室里失去她的感受。
神啊……
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残酷呢?
我知道,这个世界或许存在着因果之类的缘、或者其他的什么的。
我的话怎么都好。
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
就让我的妻子变成她想要的样子吧。
她如此地善良,开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耀眼地像太阳一样,被她注视的人就像被女神眷顾了,那样年轻生涩的我甚至不敢跟她搭话。
我的友人是如她一样昭明的人,就算远远地看着她,我都觉得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或许以后擦肩而过,我都会在心底祝福他们的婚姻。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她不应该失去灰原、不应该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她的痛苦,我连获得幸福的机会都没有。
我有时候觉得我像小偷,并非是她曾经和灰原的恋情,而是一切的一切,都像从她的悲悯和善良的缝隙里偷来的,这样卑劣的我……从她的苦痛——灰原的去世中偷到幸福的我,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办法为她做呢?
我们的恋爱就像戏剧性的青春物语一样,如果这是你天赐给我的幸福,现在要剥夺的话……至少也请不要以伤害她的方式…哪怕是什么都不剩下。
梦光…梦光说,死之后我会为她哭泣吗?
我的梦光,
我该怎么回答呢?
只是想象到这个结果,我就已经无法呼吸。
仿佛心脏都要被酸涩和停滞的感觉填满了一样。
“请……不要抛下我…梦光。”
丈夫的手臂温暖而有力地怀抱着一只孱弱的吸血鬼,微垂的眼有美丽的瞳色。
被拼命地抱住。
毫不犹豫地挽留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恍惚地。
我有想要流泪、并非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久违的仿佛已经消失的情感落泪的体感。
他缓慢地低下头,下颔放在我的额间。
眉眼阴沉,隔着颤抖的妻子的躯体,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眼底是像要把自己碾碎般的无从安放的怒意…
伤心、难过?
不……
这个时候,
…他、在对自己生气吗?
在做什么呀。
我气愤且委屈,甚至不知从何撒气。
这个时候,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想的不是我的事情?
我缓慢地抵起上身,扯住他的领口,孩子一般地躁怒:“不许……”
他顺承地低下头,视线却逃避一半避开了看我的眼睛,压着唇的侧脸有着脆弱的美感。
“看…看着我……七海!”
抓住他的脸颊肉,强制性地让他看着我的眼睛,月色下,我央求着,“抱抱我,抱抱我吧,七海……我好痛。”
丈夫看上去更加难过了,呼吸都如钝刀一般,低低地、沙哑地“嗯”了一声,张开臂膀,颤着手地将妻子拥入怀中。
就这样,倾听海浪潮声的夜色中。
我们拥抱着,逐渐温暖的体温取代了身体里刺骨的寒意。
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很久。
再次睁眼的我,闻到的依然是咸湿的海风的味道。
不同的是……
这样觉得舒适的感受,不是在月光之下,而是——
在太阳之下。
象征着万物生长的光,停留在它的港湾中,不会再觉得难耐和折磨了,奇异的感受,明明我也曾经拥有过……觉得太阳不再刺眼的时光。
那个时候,
还是人类——那个一切美好故事开始时所拥有的存在的时候。
为什么太阳、为什么神明会接受我呢?
在做梦吗?
往常只是听到这个词就会畏惧的后退的我,只能够生存在阴暗的角落里的我……
难道。
墨色的瞳孔缓慢紧缩。
夏威夷的阳光灿烂而温暖。
迷茫地、像新生的婴儿打量世界一般,望向旁侧,浅金色短发的男人正坐在遮阳伞下的折叠躺椅上,鼻梁上带着墨镜,低着头,阅读一本关于旅游攻略的杂志,俊美的侧脸专注而深邃。
翻阅书页时,指间的蓝宝石戒指在阳光下低调而厚重地散发出清幽的光。
啊……
不是梦。
泪水不禁从脸颊淌下。
…
终于……
获得了幸福的结局啊。
*
归途、光CG图鉴已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