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周琬盈刚来初潮,不知道要用卫生巾,她也不敢去问妈妈和奶奶,自己拿卫生纸垫着。
陈惠云给她买了干净的内衣裤,又给她买了好几包卫生巾,给她留了钱,教她女孩子的生理知识。
那一年,陈惠云去看过周琬盈好几次,小姑娘每次来见她,都露着笑脸,告诉她,她过得很好,请她不要担心。
记忆中懂事得令人心疼的小姑娘,已经长成漂亮的大姑娘。
陈惠云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孩儿,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
周琬盈也忍不住哭了,她抱住陈惠云,哽咽地说:“陈老师,我很想念您。”
陈惠云不住地点头,她拉着周琬盈的手,满目眼泪地看她,说:“我们琬盈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周琬盈抬手擦掉眼泪,露出笑容,扶着老师走去电梯口,说:“我们先上楼吧陈老师,我们到家里再慢慢说。”
陈惠云也抹掉眼泪,她走进电梯,看了看,问道:“这是你的家吗琬盈?”
“不是的。”周琬盈道:“这是我男朋友家。”
提到谢凛,周琬盈就很自豪,她笑着和老师说:“老师,我的男朋友是个很好的人,我一会儿介绍给您认识。”
陈惠云笑着道:“我见过的。就是你男朋友联系的我,他向我打听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然后给我留了你电话和地址,让我有空联系你,说你一定也很想念我。”
周琬盈闻言微微愣了下。
但她也没有感觉到太意外。毕竟谢凛知道她小时候的事,只是她没想到,原来是谢凛帮她找到的老师。
陈惠云说:“我看得出来,你男朋友很爱护你,当时我给他讲你小时候的事,他一直脸色都很沉重,看得出他很心疼你。”
周琬盈忍着眼泪点头,她微笑说:“陈老师,我很幸运。我遇到了谢凛,他很爱我,对我很好。”
她看着老师,脸上带着笑容,双眼却布着眼泪,她无比感激地说:“老师,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也会有人爱我。我不是多余的,也有人觉得我很珍贵。”
谢凛夸她可爱、夸她聪明,夸她比天上的星星月亮还要漂亮。
他说在他心里,什么都比不上她珍贵。
谢凛常常这样夸她,令她也渐渐觉得自己很珍贵,要更加爱护自己。
从电梯里出来,谢凛就站在门口等她们。
陈惠云见到谢凛,笑着道:“谢总,你好。”
谢凛笑了笑,说:“陈老师好,叫我谢凛就行了。”
他亲自帮忙开门,周琬盈先扶着老师进屋,又帮老师拿拖鞋。
两人进了屋,坐到客厅沙发上,谢凛这种从来不招呼客人的,亲自到厨房去泡茶。
他泡好茶出来的时候,就听到陈惠云在问周琬盈逃出村子的事。
周琬盈正说着,看到谢凛出来,就下意识地停了一下。
想等谢凛走了再继续说。
但谢凛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把茶杯放到老师面前,然后就在对面坐下,看着周琬盈,一副也要听她讲故事的样子。
陈惠云问:“然后呢?”
周琬盈抿了下唇,这才又接着说:“我听到我爸妈说要把我送到李家去。我过去了,李家那边就给钱。”
“我很害怕,趁他们晚上睡着了,就拼命地往村口跑。”她握住陈惠云的说,感激地说:“陈老师,幸好你当初悄悄给我塞了钱,我偷偷地藏起来,跑出村口就坐车去了县城。”
“我一刻都不敢停,跑到火车站,人家问我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就把钱全都塞进窗口,说要去最远的地方。”
“然后我就坐火车到了禹州。我刚开始也很害怕,怕他们找到我把我抓回去,晚上都不敢睡觉。”
“幸好他们好像不知道我跑去哪里了,我就在禹州待了下来。”
陈惠云听得皱眉,忍不住骂道:“真不是东西,你父母和奶奶都不是东西!”
她当初听到校长说,周琬盈的父母要把她嫁给李家,就恨得咬牙。
那李家的儿子,比周琬盈大了一轮,是个傻子。李家就想买个漂亮姑娘,给他们家生孩子。
她握紧周琬盈的手,万幸地说:“琬盈,幸好你跑了,幸好你跑了。”
要不然,小姑娘这一生就彻底毁了。
*
陈惠云和周琬盈有说不完的话,两人聊到晚上,谢凛在德胜楼定了包厢,请周琬盈的老师吃晚饭。
周琬盈和老师聊天的时候,谢凛并不插嘴,只是静静坐在旁边听。
听到陈惠云提到,周琬盈当初是差点被卖去给别人当生孩子的工具时,他不自觉地闭了下眼,不知道该怎么纾解心中的怒意。
他摸了下周琬盈的头,说:“我去外面抽支烟。”
他实在难以纾解情绪,只能靠抽烟。
周琬盈见谢凛出去了,拉着老师,小声和她说:“老师,一会儿我们不要讲以前那些事了,我不想让谢凛知道。”
谢凛自从那天说要戒烟,就再也没有抽过。
他此刻出去抽烟,一定是心情很差。
其实这些事情她觉得已经过去了,但是谢凛第一次听,他可能会心疼。
陈惠云点点头,说:“好。我们不讲以前了,讲点高兴的。”
她看到周琬盈和谢凛已经同居了,不由得问:“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我看你们俩感情也很笃定,应该快了吧?”
周琬盈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说:“不知道呢。不过我也还小,想再多拼几年事业。”
陈惠云倒是很赞同,点点头说:“也好,女孩子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也有自己的退路。”
周琬盈抿唇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知道将来和谢凛会发生什么。她盼着能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但如果万一,万一他们俩没能走到最后,能和他相爱过,她也觉得很幸福。
吃过晚饭,已经快九点。
谢凛先开车送陈老师回去,之后才和周琬盈一起回家。
周琬盈看得出谢凛心情不好,一进家门就主动去抱他。
她双手环住谢凛的腰,仰头望着他笑,说:“谢凛,你怎么了?一路上都不和我说话。”
谢凛实在是胸口憋着一股气,他见周琬盈还来笑着哄他,又心疼,他抬手揉了揉周琬盈的脸颊,嗓音有些低哑,说:“我在想,你怎么会这么勇敢。琬琬,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子。”
她可以承受这么多苦难,可以勇敢地活下来,知道是非善恶,知道要努力地生活。
她也许不擅长爱护自己,但她其实一直有努力地活着。
从家里逃出来,在客栈里做工,机缘巧合来到北城,进入演艺圈,她奔波于各个剧组跑龙套,学习演戏,到处去试镜。
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机会。
她只是不擅长爱护自己而已,她并不是不勇敢。
她相反充满了生命力,她从苦难中走出来,一直在努力地生活着,一直在往前走。
只是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她一个人一定走得很辛苦。
谢凛一整晚都不太想睡觉,搂着周琬盈靠在书房的沙发上。
周琬盈本来以为谢凛会像平时一样,抱着抱着她就开始跟她做那种事。
但是他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手也只是虚虚地揽在她腰间,盯着落地窗外出神。
周琬盈是个很容易害羞的性子,但她纠结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回头,有点紧张地看着谢凛,小声问:“谢凛,你对我不感兴趣了吗?”
“……”谢凛回过神,看向她。
他本来在走神,被周琬盈这个问题逗笑,抬手掐掐她脸蛋,说:“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周琬盈有点脸红地说:“你抱着我在走神。”
她看着谢凛,认真地问:“你在想什么?”
谢凛叹了声气,抬手摸了摸周琬盈的鬓角,说:“我胸口堵了一晚上,在想,如果shā • rén不犯法,我可能会一枪崩了你父母。”
周琬盈知道谢凛在心疼她。
她握住他的手,摇摇头,认真地说:“不要。就算不犯法也不要,他们那样的人,不值得你脏手。”
她看着谢凛,温柔地说:“谢凛,你比月亮还干净。”
所以她不会让谢凛见到她的父母,她怕脏了谢凛的眼睛。
她靠进谢凛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左侧脸颊贴在他胸膛上。
她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忽然有点小心地问:“谢凛,我说如果,如果我们将来可以结婚,我可不可以跟你姓?”
她不想姓周,她想姓谢。
她想和谢凛姓。
谢凛搂在周琬盈腰间的手收紧,他喉咙微微刺痛,低头吻在她发间,近乎承诺的,确切地说:“不是如果,琬琬,我们一定会结婚。你想跟我姓,等我们结婚以后,你就把户口迁过来,上到我的户口上。我们家有个族谱,到时候就把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写在一起。”
他如珍似宝地将周琬盈护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琬琬,你会有家,我们会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