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显的手到底还是落到了那紫檀木匣之上,一想到把这匣子交到叔母面前时,那妇人的表情,便有扬眉吐气之感。
他手指毫不停顿的把匣子推了回去,认真道:“何某堂堂丈夫,怎能用妻子的陪嫁!此话以后休要再提!”
那小婢一怔,她颇为惊奇的看了一眼何显,突然笑道:“姑爷果然和小姐说的一样。”
何显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你们小姐如何看我?”
那小婢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答了,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十二小姐的原话——迂腐不知变通!
见这小婢不愿意再答,何显也没有强求,此时此刻,他一颗心已经完全着落到了一墙之隔的新娘上头,打从迎亲时的三道难关开始,他这位尚未谋面的娘子就屡屡让他惊奇。
醒酒汤和酸汤饺子的搭配简直可以说是蕙质兰心,之后那送银钱的举动也丝毫不令人反感,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他新婚妻子盖头下的脸是何等模样了。
想到迎亲时见到的凹凸有致的高挑身材,未经过人事却也并非无知小儿的何显下腹便有一股烈火熊熊烧起,白日里的那一番折腾似乎丝毫没有令他感到疲累。
何显刚迈开步子,在他身前答话的小婢脚步突地一动,妥妥的挡在了他面前,而先头那提着灯笼的婢女更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拿出了一床铺盖,塞进了他的手里。
彼时高门嫁女,讲究陪嫁的一应俱全,从女儿落地开始,就为她收集积攒嫁妆,到嫁人的时候,婆家只需要提供一间空房,房里的家具摆设,日常起居的各种物件,全是新娘的陪嫁。
何显手里这一床被子,大红缎面上绣着一对鸳鸯戏水,轻柔的像是一朵云彩,和他平日里盖的半旧铺盖大不相同,显然是傅家小姐带来的陪嫁。
何显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婢,一时间还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伶牙俐齿的小婢再次开了口,笑道:“我家小姐说了,姑爷马上要下场考试,这是大事,万万不能因为儿女私情给耽误了,所以姑爷就放心的去书房读书吧!”
何显:“……”
小婢又补充道:“姑爷放心,我家小姐已经睡下了,姑爷不必记挂,自去读书就是了,我家小姐还等着姑爷拿个状元回来呢!”
何显听到状元两字,顿时如醍醐灌顶般,一下就明白过来,他之前以状元为聘的口号喊的太大声,闹的人尽皆知,这位傅大小姐自然也知晓了。
想也知道,自己的夫君居然要娶另外一个女子,还公然的要以状元为聘,不给他脸子看才怪了!
何显在心里为自己新婚的娇妻,在蕙质兰心,聪颖过人后,默默的又增加了个醋坛子的标签。
纵然他有再多的旖旎心思,此时也被浇的半点火花都没有了,何显老老实实的抱着被子去了书房,见书房里早已经生起了一盆炭火,上面架着温热的茶水,里面还埋着两个红薯,顿时啼笑皆非——自家这小娘子,还真是擅长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啊。
何显本就属于心思沉静之人,当下真就读起了书,一直读到困意上涌,才沉沉的睡了去。
第二日,却是被人唤醒,两个小婢已经准备好了温热的洗脸水,又有一身换洗的衣衫,昨日里答话的小婢未语先笑:“奴婢唤作青云,旁边的这个是扶摇,我家小姐已经替姑爷去给几位长辈请安了,嘱咐姑爷安心读书就好。”
何显:“……”
他这是娶了个娘子还是娶了个先生回来!
只是何显性子素来淡泊平静,读书也确实是现下要紧之事,自然不会为了些许小事去寻妻子争执一番,便依照傅十二的安排,果然认真的读起书来。
何况傅十二也确然能干,一应饮食起居,无不安排的妥妥当当,比先前独自一人时强上许多,何显心中越来越是满意。
只有一点不好,每日晚上,他还是独居书房之中,至今还不知道自己那位名满京城的新婚妻子的真容。
何显独自居住了三天,到了三日回门的时候,他本打算陪着傅大小姐一起回门,傅十二却早早的叫人传了话:“姑爷读书要紧,妾身自己回门就是,叔父叔母也不会怪罪的。”
何显算是彻底明白了,他家这位哪里是什么醋坛子,分明是个醋缸子。
看这架势,他要是考不中状元,就别想夫妻见面了!
何显脑海中莫名的出现了一株傲雪寒梅,冰天雪地中,唯有这么一抹红,光彩夺目,令人心神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