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氏忙叫下人端椅子过来,扶着沈三郎坐下,又犹豫了许久,才轻言细语地缓缓道:“你今年也二十有二了,正好有位适龄女子,家世好,模样也好,母亲便做主替你接了回来。眼下,她正等着你掀盖头——”
“谁让你们给我娶亲的!”
晋氏话还没说完,沈三郎便“噌”地起身,怒叱一声,“滚!赶紧让她给我滚——!”
“三郎!三郎你别动气,你可千万别动气啊!”
梁氏也被吓得不轻,可话还没说上几句,那性情暴戾的沈三郎便冲进了贴着大红喜字的婚房内。一进屋子就把桌上的龙凤烛和瓜果点心扫了一地。
龙凤烛摔断在地上,又骨碌碌地滚到宋觅娇脚边。
水冬险些被这杀神般冲进来的沈三郎吓得瘫坐在地,但还是赶紧护在宋觅娇面前,声音颤抖地让他别过来。
可怒气上头的沈三郎,便是母亲晋氏都不敢上前拉扯,更别说水冬一个草席丫头了。沈三郎一把推开水冬,身子支撑不住似的摇摇晃晃,他在床沿上撑了一把,双眼赤红,口中喘着粗气,狠狠盯着眼前这个穿着大红喜服的女人,“我告诉你,你赶紧给我滚!我不需要冲喜!”
“你若敢留在这里……”沈三郎的嗓子像一个破烂的风箱,声音粗噶,“我今夜就叫你有命来,没命回!”
在场众人都被沈三郎这话唬住了,晋氏和梁氏相护搀扶着站在门边,一个劲儿使唤下人。可府里的下人哪个不知道沈三郎的脾气,现在上去不就是送死吗!便磨磨蹭蹭你推我我推你,半晌了竟没一个人敢上前的。
眼看着沈三郎身子就要支撑不住,摇晃着往下倒的时候,宋觅娇竟伸手扶住了她。
但沈三郎偏偏不识好歹,愣是拼着自己摔倒在地,也要甩开宋觅娇的手。这一拉一甩间,宋觅娇的红盖头自二人中间缓缓飘落。
宋觅娇在电光石火间看到沈三郎的容貌,有些怔愣。
而沈三郎眉头一蹙,却又火速松开,随即便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血珠子溅在宋觅娇大红的喜服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三郎——!”
晋氏见状这才敢上前,下人们则手忙脚乱地把半昏死过去的沈三郎抬上床,鸡飞狗跳一般命人去请了大夫。越发显得宋觅娇这穿着喜服的人格格不入。
“晦气!”梁氏见缝插针,走到宋觅娇跟前“啐”了一口,“你个扫把星,若是我们家三郎有什么好歹,镇国公府唯你是问!”
“你——!”
宋觅娇抬手打断水冬的愤愤不平,一脸恭顺地摇了摇头。旋即,还冲梁氏和晋氏行礼致歉,把罪名全认了下来,“都是觅娇的过失,还请二位尊长莫要怪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必须懂。
“新妇过来。”
晋氏还带着哭腔,她擦掉眼角眼泪,把沈三郎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了这位来冲喜的前工部尚书的嫡女大小姐,“三郎眼下身子不安定,你今夜便留在此处侍疾吧。”
宋觅娇低眉顺眼,说什么都应,“觅娇知道了。”
梁氏却不依不饶,非要在嘴上讨好处,“你爹娘没教过你怎么回话吗?你已经嫁入了镇国公府,便是国公府的媳妇儿!重新回话!”
宋觅娇顿了顿,“谢二婶婶教诲,媳妇知道了。”
送走了梁氏母女,她忍不住去看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沈三郎,心中那团疑影儿越来越大。
这位沈三公子是她那日在家中见到的人吗?
可那人身子骨硬朗,还有一番好武艺,眼前的沈三郎形销骨立,似乎来一阵儿风都能把他吹倒,二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
但若说不是,这世上……有怎会有人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