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当真是个杂种、随时会嗜血发疯的半妖。路听琴憎恶他、试验他、杀死他,都是应当的。
如果是为了他好,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做错了哪一步,让仙人对他阴郁冷漠,再不愿分给他,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柔和?
重霜埋着头,不想让眼眶的涩意显露。话一出口,便停不下来,不住回想着遇见路听琴前后,自己做的每一件事。
“师尊帮我缝的衣裳,我一直留着,不敢穿……是因为没守好,让师尊心冷了吗?那个木盒是我捡来的,仔细打磨晾晒洗过了,绝没有不敬的意思……”
重霜的声音太轻,只比气音大一点。
路听琴心情复杂地看向少年。
他不知道重霜指的是什么,但跟重霜有关的木盒子,他倒是见过一个。
那是在穿来后第一夜的睡梦里,他朦朦胧胧见到衣衫褴褛的小孩在被追打下,牢牢护着一个木盒。原来那个木盒和坠月仙尊有关?
重霜在问……之前坠月仙尊为什么对他不好?
路听琴垂下眼帘。他可以对重霜解释试验与龙骨,但唯独这个,解释不了。
这是坠月仙尊和重霜的事了。
纵有千百般阴差阳错,也仅是桂花树下梦一场。
“你……好好留着吧。”路听琴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他衣袖一展,忍着酸软的感觉,逃也似的,稳稳搂着两只崽子,往山居小院里走。
这问题,他着实应付不了。只想快点进到山居小院里,关门趴上床,抱着被子摸猫。
黑猫好像探知到他的心情,喵地一声,钻出路听琴的斗篷,踏着他的手臂,一跃而下。
它轻巧地落到一片落叶上,脑袋蹭蹭路听琴的腿,消失到林中。
路听琴心凉凉。
“嘤!”路听琴的斗篷里传来细而愤怒的嚎叫。幼兽气哼哼叫了一通,在他怀里打了个滚,脸蛋埋到他的胸前。
路听琴搂着怀里热烘烘的小嫩芽,在秋日林中,找到一丝真正属于他的快乐。
不是依托于坠月仙尊,而是完全因为他的。
路听琴心情轻快几分,走了两步,略一侧头,看到重霜仍站在身后,笑意渐淡。
“没有其他要问的,就回吧。”
重霜的脚生了根似的扎在原地,从唇缝里挤出声音。
“师尊,我可否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