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这个时候过来?”徐母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开门。很快,她领着一个黑瘦的中年妇人进来了。
妇人身形瘦小,干瘦如柴,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轻飘飘的挂在身上,让人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脸上的皮肤和大多数渔民一样黝黑皴裂,并且看起来格外憔悴。
“晏卿,这是你春香婶,说是来找你问点事。”
“啊?春香婶?你怎么来了?快坐。”如果不是徐母提醒,晏卿根本认不出来这是春香婶。
记忆中春香婶十分爽朗爱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身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死气。
春香婶顾不上坐下,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晏卿,你跟水生都回来了,那我们家栓子呢?栓子没跟你们一起回来?你们是分开回来的吗?”
晏卿心头一震,立刻想起了被他忽略的事。
栓子是被雇去带路的那十人之一,跟原主和水生都是徐家村的。另外七人是隔壁两个村子的。
他穿来时,栓子等人都已经去世了,所以他印象不太深刻,一时没想起这茬。
现在被栓子他娘问起,才想起这件事。他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春香婶这个噩耗。
徐母此时也想起了一同去的还有栓子,水生说只回来了他们俩,那栓子多半是遇难了。
她看向晏卿,用眼神询问他。晏卿缓缓摇了摇头。
她便明白了,叹了一口气,对春香婶说,“栓子他娘,栓子他……没了……”
春香婶如遭雷击,眼睛一下子就失去了光彩,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干裂的嘴唇嗫嚅着,“没了……”
徐母连忙去扶她,“栓子他娘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儿?失子之痛任谁也没办法平静的接受。
春香婶连哭都哭不出来,瘫软在地半天都扶不起来。徐母看她跟癔症了似的,连忙招呼徐老大兄弟,送她去看大夫。大夫给她扎了针,才总算有了反应。
“我的儿啊……”她伏地痛哭,哭的肝肠寸断。
晏卿看的眼酸,便悄悄离开了。
这仅仅是他看到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两百多个母亲失去了儿子。
这就是古代,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晚上,徐母回来后,还在叹息,“栓子他娘也真是命苦,栓子走后,她当家的跟大儿子出海,结果遇到风暴,连人带船都没了。她就剩栓子这么一个念想,结果……”
结果栓子也出事了。
难怪这次见她,跟记忆中的相差那么大。丧夫又丧子,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
“她家老大留下了一个闺女,才一岁多。不过老大媳妇儿走了,听说又再嫁了一家。也不知道栓子他娘撑不撑得住,她要是再一走,那女娃可就一个亲人也没了。”
徐父接话道,“我看难,她家连船都没有了。”
对于渔民来说,船就是命,是吃饭的饭碗,没有船就什么也没有了。
“也是啊,就算有,她一个女人家也出不了海啊……”
晏卿在旁边听着,越发沉默。
虽然栓子的死跟他没有关系,但看着春香婶在他面前倒下,眼神变得绝望麻木,让他心情十分沉重。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真没想到这个鱼露这么能赚钱!竟然能卖到一百文一斤!”
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晏卿家的鱼露终于试验成功了,成品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好。拿去县城酒楼卖,人家用过之后就全要了。
“可不是嘛,晏卿让我报一百文钱一斤,我还觉得虚,结果报了之后人家都没还价就全包了!我一听,就知道坏了,咱们报价报低了,其实还能再高点。”徐老大惋惜道。
“那下次咱们就跟他报高点?”徐老二道。
晏卿摇头,“不行,咱们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既然说好是一百,那就不能出尔反尔。而且一百文也不低了,普通人家几乎没人能买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