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气得手直哆嗦,指着白檀道:“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小人说不过您,我只去找老爷理论。”
白檀冷笑:“慢走不送。”
只是这位管家当天晚上就一病不起,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四肢更是酸软无力,竟连饮食都不能自理。
白檀当机立断,扶持张妈妈的儿子,阮白氏的奶兄张进忠上位,又一连拔出了阮乐正和花见羞的几位心腹,通通替换成自己人。
东宫太子妃有孕,不久前刚刚诞下麟儿,太子姜琸后继有人,夺嫡之争又多了一份筹码,现在正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打算着礼部好好地庆贺一番——因着皇上病重,太子监国,姜琸已然开始有些膨胀了。
阮乐正作为礼部尚书,孩子的满月礼少不得需要他操持,再加上中秋临近,往来应酬甚多,眼下已有许多天未回府中了。
这也难怪,阮乐正是□□,有此良机,自然要小心讨好一二,做事比往常可用心多了。
白檀对张进忠道:“府里人口众多,开支也大,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眼看要收秋了,蜀地却接连降了几日暴雨,致使数万田亩竟颗粒无收。同为姜国子民,我们却不能坐视不理,母亲已经带头缩减了月例,每日吃穿用度也降了一等,其他人当然也该如此。从今日起,点星斋和松竹苑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月例减少一半,而且通通从阮乐正的月例当中扣减。再将省俭下来的钱送到流芳阁在蜀地的分店,嘱咐他们开设粥棚,救济灾民。”
张进忠躬身道:“公子放心,我晓得了。”
“哦,对了。”白檀想到一事,又道:“大灾过后,必有瘟疫横生,我会调制一批祛病的香料,让流芳阁的绣娘们连夜缝进香包,一同送到蜀地吧。”
张进忠敦厚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感动:“公子和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因着张进忠从小就在白府伺候,又与阮白氏从小相识,所以倒是惯常叫阮白氏小姐的,这么多年,竟然也没有改回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张进忠又语气担忧地说道:“只是小姐体弱,平常饮食已经非常简朴素淡了,再削减的话,如何受得住?不如把小人的月例银子都免了,也好给小姐添几道药膳。”
白檀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你可想清楚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在给我做白工?来日可别后悔。”
张进忠神色未变:“小人明白,必不会后悔。”
白檀缓缓笑开,作势施了一礼,脆生生地笑道:“那我替母亲多谢你了。”
张进忠慌忙避开,说道:“不值什么的,公子无须如此。”
第21章一梦千秋(二十)
晚饭过后,松竹苑的下人们三三两两坐在花园里的长廊处,说些闲话打发时光。
有一灰衣小厮满脸不屑地道:“要我说啊,咱们这位松少爷架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分明只是客居,也装出副主子模样,没得让人笑话。”
另有人接口骂道:“可不是嘛,整日里不得安闲,吃顿饭的工夫倒要使唤我三五次,真真咱们白府的正经主子也没他这般作践人!”
有身着青衣青裤,穿戴明显较为体面的小子劝道:“好啦,莫要再说了,若被点星斋里的那一位听了去,且有的闹呢。”
一众小厮都谄媚地笑道:“文哥儿说的是,只你伺候公子,不知我们的辛苦,还望您能在公子面前美言两句,若能离了这苦海,便给你立长生牌位也使得。”
青衣小厮摆摆手:“我可不敢做公子的主。”
近来阮乐正事务缠身,不得空闲,竟丝毫不曾留意到白府内俨然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府中下人完全被掌握,内宅已经彻底成为白檀的天下。
只是,白檀一热血男儿,岂能甘心屈居一隅?早已上报了名讳,准备参加科举会试一展手脚了。
白檀虽然被自家香药生意分走了大半精力,想要获得状元确实有些难度,但赢过阮青松那个西贝货,还是轻而易举的。
何况,十月中旬的殿试上还有一场好戏等着他呢,白檀当然不愿错过。
因此,当阮青松无意之中听到下人们的讥讽,受不得这份气,气势汹汹地来找白檀理论时,对方正在书房内苦读呢。
阮青松见白檀手中拿着书册,蓝色封面上写着银钩铁画的“左传集注”几个字,正端坐在书桌后面,神态认真地阅览着。
这几个字用笔遒劲,锋芒尽露,恰是出自号称“三绝书生”的韦骄之手。
韦骄在儒家典籍上见解独到,体悟颇深,每每开口,必有惊世言论,之前阮青松就曾被此人吸引,欲引为知己,继而向对方多加讨教,可惜被一再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