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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1 / 1)

大理寺那群老狐狸,办案多年,经验丰富,想着留阮青松一命,以便顺藤摸瓜,拷问出来其他残党余孽的下落,及所有与废太子交往密切之人的名单。

阮乐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多年来养尊处优,生活优渥,早惯出一身的富贵毛病,进了囹圄,还不待别人如何用刑,他先就病了,奄奄一息地躺在草席上,嘴里反复念着白夫人与白檀的名字。

——经此一事,他也知道花见羞与阮青松两人是指望不上了。

其时,白夫人在家潜心闭门礼佛,只当世间再无阮乐正此人。

后来,消息传到白檀耳朵里,他带了一竹篮的东西,到牢狱里见阮乐正最后一面。

往昔风度翩翩,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此刻跌落尘埃,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过短短十几日就瘦得皮包骨头一般,见了白檀踉跄着扑过来,握着木质栅栏,嘶哑着嗓音大喊大叫,神情激动地说道:“檀儿,我的儿,快些救为父出去吧,为父年迈,实在受不得了。”

白檀眉眼平静如水,波澜不兴地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阮乐正凝视白檀,老泪纵横,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檀儿,为父知道错了,为父不该偏心你哥哥。但我儿要明白,为父也是疼爱你的,且经此劫难,方知人心善恶。今后,为父只有檀儿你一个儿子。阮青松那个孽障,为父若是再见了,定将其活活打死,以消我儿心头之恨。”

白檀好笑,“我有什么好恨的?”

阮乐正战战兢兢地觑了白檀一眼,“檀儿不必瞒着为父,为父知道你一直羡慕阮青松能得到为父疼爱。我儿放心,若离了这苦海,为父也会如珠似宝地疼你。”

白檀听了这话,直欲作呕。不错,因着前世的孤儿出身,这一世他原本是期盼着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待到年长,菽水承欢,跪ru反哺。

谁知造化弄人,生母白夫人自然是拿白檀眼珠似的疼,阮乐正却将满腔父爱都给了阮青松。白檀年幼之时,心性尚不够坚定,偶然几次撞见阮家父子两人温馨和乐的相处画面,也不是没有私下里羡慕过。

只是,如今看来,所谓的父子情深也不过如此罢了,未必有多少真心。

思及此处,白檀多年来的心结竟然慢慢消解了,他将竹篮放在地上,淡淡说道:“从小到大,你一共送了我十一件礼物,现在,我把它们都还给你,从今以后,也算是各不相欠了。”

话虽如此说,白檀心中终究不是滋味,他垂着眸子,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丝毫不理会阮乐正撕心裂肺般的哭求声。

监狱里阴暗潮湿,四周皆是黑魆魆的,白檀一袭白衣,孤身行走其中,耳旁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嚎和惨叫,说不出的萧索和凄凉。

正自伤感间,姜戎忽然从身后拥过来,将人揽在怀里,带着他慢慢行走到阳光下。

白檀好奇:“你怎么在这里?”

姜戎将他双手拢在掌心间,揉搓两下,直到染上自己的体温,才勾起唇角说道:“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我不放心。”

暖意从指间一直蔓延到心脏,酥酥麻麻的,让人欲罢不能,白檀忽而问道:“陛下笑什么?”

姜戎顿了顿,认认真真地回视他,说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阮乐正病死狱中的那天夜里,白檀与白夫人促膝长谈,温言劝她道:“论理儿子不该说这话,只是白家人丁凋敝,后宅再无其他长者,檀儿又着实放心不下母亲,少不得来托大,若说得不对,母亲别生气。母亲生得花容月貌,如今又刚过而立,年华正好,若是遇到可堪匹配的良人,只管同檀儿说。那人负心薄幸,今日一死了之,也是清净,母亲切不可为他耽误了。”

一席话说完,白夫人又是感动,又是不自在,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迟疑着问道:“可是有闲话传到我儿耳朵里?”

白檀笑道:“母亲宽心,没有旁人嚼舌根。据檀儿看来,忠叔为人敦厚老实,对母亲也是一心一意的好,否则也不会苦等这么多年,且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檀儿很放心。”

白夫人长声一叹,纤细柳眉微蹙:“我与你忠叔自幼相识,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是白家祖训,男不可另娶,女不可改嫁。再一个,女子再醮容易惹人非议,娘亲怕的是让你难做人。”

白檀却不以为意地说道:“若说非议,檀儿与新皇只怕听得还更多些。且事急从权,焉能被一纸祖训拘着了?檀儿看来,那所谓的祖训说不得只是先祖一时玩笑罢了。”

“我儿慎言!”白夫人听白檀对先祖不敬,忙忙地替他止了话头,原想要狠心教训两句,一错眼,瞥见儿子额心间殷红的朱砂痣,又沉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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