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白檀不想据实以告,只是一来,张月娘可没有大度到施恩不求报,早在发现他惊为天人的不俗相貌时,就下定决心要借机打个翻身仗,狠狠赚上一笔,于是命了两个粗使丫头严加看管。
二来嘛,芳菲阁干得就是皮肉生意,虽说阁里大多都是女子,但鼎盛时也收了几个清秀少年,就在后院养着呢,那调|教小倌儿的老嬷嬷,可是憋得正手痒呢。
所以,这说与不说,也没什么本质分别,总归张月娘认定了,要白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再者说,白檀选择隐瞒下来,也有自己的考量,女子身娇体弱,若利用得当,能有效降低他人的警惕性,其他不提,起码阁子里一贯的习俗,看守新买来的姑娘,只用两三个丫头,若是对待那些不听话的男孩子,就要让龟公动手了。
这些都是白檀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消息。
彼时,张月娘见猎心喜,卯足了劲要扬眉吐气,压春景苑一头,所以倒是没有急着让白檀接|客,反而苦思冥想了一夜,难得精明一次,让人在外宣传造势,大肆鼓吹。
这才有了四月十五晚上,声势浩大的竞拍。
至于,为何没人发现白檀的秘密,那就多亏了这张盛世美颜的脸了。所有人跟他对视时,用不了片刻,就会忍不住血气上涌,心猿意马,无论男女,绝无幸免。
拜颜值暴击的威力所赐,目前还没有人敢盯着白檀,仔仔细细地打量,而他又死活不愿别人近身,张月娘害怕这株捡来的摇钱树有个好歹,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姑娘,时辰快到了,咱们该上妆了。”小丫头五儿端着一个摆满珠翠首饰、胭脂水粉的托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听到她嘴里的称谓,白檀一阵牙碜,单手扶额,头疼地说道:“不必了。”他可不想顶着沉甸甸的钗环步摇,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取悦他人。
五儿犯难:“可是鸨母说……”哪家雏儿初次见|客时不是盛装华服,尽心装扮,便是再穷酸不堪的楼子,这一天,也要撑足了场面。
白檀无法,只得不慌不忙地微微抬眸,从黄澄澄的铜镜里望过去,慢悠悠地说道:“怎么?你觉得我现在不够美吗?”
五儿霎时霞飞双颊,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是……姑娘最美了……”
虽然计策得逞,白檀仍是一阵郁卒,心道:妹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从这高糊马赛克一样的镜子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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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丁宜福《申江竹枝词》赞叹“法华花事爱留宾,障目浓堆富贵香。红紫浅深夸名种,就中最赏雪夫人。”
女装大佬可还行?
第142章雪夫人(二)
助兴歌舞已赏了近一个时辰,茶水糕饼也用了三五回,众人忍不住再一次出言催促。
眼看着群情激昂,人声喧沸,实在压不得了,张月娘心里一番计较,也不敢再推脱下去,快步上楼问道:“姑娘呢,可准备好了?”
白檀一袭素色长裙,未施粉黛,浓墨长发分出一半,挽做灵蛇髻,用玉色发带束了,另一半仍松松地垂于肩后,手持白蝶穿花团扇,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整个人宛若出水芙蓉,干净通透,分明只有黑白二色,却胜过万紫千红。
张月娘看得心中一动,还想再说些什么,白檀已经迈步走了出去,所经之处,个个面颊晕红,含羞带怯。
总觉得再待下去,马上就要把芳菲阁里所有男男女女都掰弯了呢。
竞拍过程前所未有的顺畅。
白檀甫一露面,原本闹哄哄的大厅,瞬间惊得鸦雀无声,人人眼神痴迷,似堕梦中,竟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边少年成才,已有功名在身的文举人,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摇头晃脑地念叨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边爱好舞刀弄枪,性格粗犷的将军独子也憋红了脸,吭哧吭哧挤出一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有人注视着那抹倩影,如醉如痴,呓语般问道:“不知这位姑娘芳名是哪几个字?”
张月娘抚了抚鬓角,媚笑道:“说来也是赶巧,姑娘来时,恰逢城内牡丹一夜竞放,妈妈我侍弄的那株‘雪夫人’也是如此,故此,花名只叫做雪儿,大家若爱惜她,唤一声雪姑娘就是。”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唏嘘称赞。
张月娘干咳一声,强行拉回众人的思绪。
竞拍的低价是一千两——在如今物价低廉,一百两银子就足够六口之家,嚼用两三年的前提下,着实是一笔巨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