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暮雪一言不发地将白檀放到床边,默默蹲下,捡了地上的鞋,小心翼翼地给白檀穿上。
白檀这才想起,因为情形危机,自己来不及穿鞋,直接赤脚下地,刚才一直提心吊胆地还不觉得如何,此时却觉得双足发冷,不好意思地蜷缩了脚趾。
鞋子穿好后,关暮雪满怀依恋地抱住白檀双腿,将头枕在青年膝盖上,喟叹道:“你还在这里,真好……”
见到关暮雪难得一露的脆弱姿态,白檀心尖一软,像很多年前一样,抬手缓缓去抚对方散乱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打理顺滑。
关暮雪闭眼,梦呓般问道:“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对吗?”
白檀顿了顿,半晌挤出一个“对”字。
关暮雪满足地笑了。
在关暮雪的坚持下,白檀去除了易容,在他面前露出本来面目。
彼时,烛光融融,关暮雪失神许久,末了古怪一笑,恍然道:“怪不得,当年父亲去世前,殷殷叮嘱,告诫我无论如何,不可窥视于你,果然是一见误终身的倾城之色。”
白檀蹙眉,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转念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一切说开之后,关暮雪对白檀越发亲昵无间,较之以往,更多了些温柔小意,白檀每每为关暮雪的转变而心惊肉跳,隐约感觉到关暮雪对自己的感情,似乎过了界,竟然透露出几分暧昧之意。
白檀有心划清界限,却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万一是自己误会了,岂不尴尬,也显得他为老不尊,太过自作多情,就在某天清晨,关暮雪坚持要为他束发戴冠时,语重心长地说道:“阿雪长大了,都懂得孝顺长辈了,姑姑很欣慰。”
关暮雪眉眼不动,四平八稳地说道:“哦,姑姑?什么姑姑,我姑姑不是死了吗?”典型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白檀懵了:“……啊?”
出于种种考虑,白檀就是雪夫人的事,两人有志一同地隐瞒了下来,鹤闲山庄内无人知晓。正好跟崔家洽谈的生意正在铺设过程中,以防万一,关暮雪就把荀香墨派出去,让他一力主持大局。
对外,白檀仍然是关暮雪邀请上门的客人,区别只在于,之前他因病落下哑疾,在鹤闲山庄休养了一段时间后,经过滋补,已经有所好转,可以说话,却不能多言。
所以,下人们也都习惯了这位白公子经常与少庄主待在一起,旁人面前却甚少言语的情景,并且对两人不一般的关系更加笃定了几分。
得益于白檀多年前,给庄内签约的落魄秀才们所做的写手培训,以及一本本画风清奇的香艳话本,漫说是鹤闲山庄,整座姑苏城对龙阳之兴,接受度出奇得高,非但不会指指点点,反而推波助澜。
白檀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潸然泪下,作孽啊,亏他还以为独辟蹊径,赚了大钱,感情是给自己挖了一个火坑,你说气人不气人?
当然,最气人的还要属关暮雪,仗着自己武功高到快要独步天下的程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霸道模样,死活不让白檀离开他。
白檀能怎么办呢?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就连逃跑,还没走出山庄一步,就被关暮雪提着衣领子丢回去,真是太可怕了。
赫连煜也发挥出不屈不饶的顽强精神,几次想要上门带走白檀,险些命丧关暮雪剑下。
有一次,两人决战之时,关暮雪的功法出了纰漏,被赫连煜钻了空子,得以狠狠反击,那次之后白檀就背着关暮雪,写信从赫连煜手中讨来了一整套《炎魔心经》,帮助关暮雪细细梳理内力。
为着这事,关暮雪算是欠了赫连煜一份人情,虽然每次见面,两人还是横眉冷对,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但在白檀干预下,好歹不再像之前那般不死不休。
后来,鹤闲山庄与崔家的生意通道铺设完成,累得瘦了整整一圈的荀香墨前脚回来,后脚关暮雪就带着白檀离开鹤闲山庄,完全不给两人碰面的机会。
细雨霏霏,杨柳如烟。
白檀撑着一柄竹骨油纸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关暮雪率先一步跳上甲板,伸出宽大温暖的手掌,“上来。”
望着面前这只修长有力的手,白檀略一踌躇。
关暮雪内勾外翘的凤眼就多了些郁郁之气,却耐着性子劝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游历天下,泛舟五湖吗?我陪你。”
白檀还是觉得有些羞耻,长辈包袱十分沉重,“你应该寻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两个人琴瑟和谐,鸳鸯比目……”
关暮雪置若未闻,捏住白檀手腕,直接拉着他上了船。
庄内琐事都交给了荀香墨打理,除了要躲避圣天教的密探,掩藏行踪外,两人只管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好不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