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默了一默,想到白家、白鹤书院、云家别院各自的方位,心道都快把整座荣平城逛过来一遍了,这算顺得哪门子的路?
云九霄开了车门,扶着白檀双肩将人摁进去,自己长腿一蜷,大喇喇挤了进来。
白檀想跳下去,云九霄轻笑一声,捉了白檀手腕,将人拉了回去,似笑非笑地斥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见这厮如此难缠,一时半会儿地摆脱不了,白檀稳了下心神,笑意不达眼底地说道:“大侄子,找叔叔什么事?”
云九霄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方才特意避开“世伯”这个较为亲近的称谓,改唤白楷为“大老爷”,就是不愿白檀想起这茬,岂料这人促狭,哪壶不开提哪壶,特特捡了他不爱听的话说。
云九霄可不是吃素的菩萨,脾性乖戾,桀骜不羁,人人都知他不好惹,要么敬而远之,要么言语客气,还从未有人次次不假辞色,直接驳他的面子。
但,若让他拿出那一套雷霆手段,云九霄又狠不下心来。
谁让白檀容光艳绝,桃花眼眸,芙蓉玉面,额心红痣,黛青双眉,处处都可着他云九霄钟爱的模样长,像极了青春年少之时,与他共赴巫|山||云|雨的梦中人。
云九霄压下浑身令人退避的磅礴气势,温和道:“听说附近有人斥巨资开了一家酒楼,咱们去尝尝。”
竟是连用个问句,意思意思地商量一下都没有,真是霸道!
白檀不大乐意,他原急着回去备下午的课,奈何云九霄态度坚决,白檀又想到何仙儿,怕云九霄以后冷不丁地再去寻他,就替白文礼解释了一番。
不同于大老爷白楷的老成持重,二老爷白椴生性风流,酷爱流连花丛,白家人又天生一副好相貌,白椴十几岁头上就惹得名伶歌伎芳心暗系,他偏个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任由外界说他潇洒也罢,无情也罢。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后来白椴一时不慎,被人设计陷害,意外闹出一个私生子,也就是白文礼。
因着这个把柄,白家被人拿捏,不得不避其锋芒,在商场上让出几分利,损失了惨重。
好在,白椴经一事,长一智,之后就在女色上谨慎许多,也逐渐学着大哥的样子,修身养性,一心扑在家庭和事业上。
白椴并不喜欢那个为他诞育子嗣的风尘女子,秉着负责的心思,还是将人好吃好喝地养在外面一处宅子里,等闲不往那里去。
那女人耐不住寂寞,没过多久就将宅子里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随一个经商路过的男人跑了。
论起来,白文礼比白檀还要大上一岁,他被抱进白家没多久,白老妇人就被诊出身孕,合家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白老妇人身上,白文礼就送到了当时还是二少爷的白椴院子里。
白檀与白文礼一起长大,名为叔侄,情比兄弟,关系比跟白楷白椴还要亲密一些。
白檀外出求学时,白文礼正在外面跟着师傅学武艺,没能赶上亲自送他,就替白檀多看顾四季春戏班,何仙儿每每都会缠着白文礼,求他转述白檀家信里的内容。
念在何仙儿是真心牵挂白檀,还时常去庙里为白檀祈福,白文礼就没动粗,心情好时还会跟何仙儿多聊几句。没想到两人这般拉拉扯扯,落到有心人眼中,竟然就成了白文礼跟何仙儿有私情,三人成虎,传得满城风雨。
饭桌上,白檀把内情同云九霄简单说明,道白文礼跟何仙儿仅是泛泛之交,其实是受自己所托,才会对四季春戏班的人多加庇护。
云九霄漂亮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分别握了餐刀,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块上好的卤煮鹿肉切割完毕,然后递给白檀,换了他那一份来,照样分隔好,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云九霄冷哼一声,一边切肉,一边四平八稳地说道:“知道了,我不会再去找何仙儿的麻烦,放心。”
白檀望了望锃光瓦亮的餐刀,总觉得落在云九霄手中,瞬间就成了致命武器,暗忖道:这似有若无的凛冽杀气是怎么回事?
“你生气了?”白檀试探着问道,虽然他也不清楚云九霄生气的点在哪里。
三句话不离何仙儿,还说什么年幼相识,情分非常的话,真是越听越刺耳,让人如何不生气?
云九霄有心拿出万军阵前,运筹帷幄,睥睨四方的气势,狠狠训白檀一顿,警告他别跟那些不三不四,心怀不轨的人来往,但是一抬眼,直直对上那双潋滟多情的眸子,瞬间就成了纸老虎,色厉内荏地说道:“我没生气,但是你以后不要再往戏班跑了,那些地方水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