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无可奈何地笑起来,轻声问:“小夫子,要是叶蕴被抓了,你会回去救他吗?”
叶潜抿紧唇,不说话了,只是哀求地看着他。
“你会,对不对,因为你是他的兄长,你是他的亲人。”楚辞手指慢慢擦过铠甲表面遗留的刀枪痕迹:“我也……一样。”
“不一样……”叶潜执着地重复了一遍:“才不一样,别人想要我的命,可以尽管拿去,阿辞,你比我的命还重要,我舍不得,你受一点伤害,我都舍不得。”
楚辞没有说话,只是弯起眼睛,沉静地看着他。
叶潜像是一脚踩进悬崖,四肢连着灵魂一同被坠落的狂风卷得六神无主,他慌乱地眨了眨眼,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的树枝一样,忽然急切地说道:“我回去救他们好不好,我向你保证,保证把他们全部救出来。阿辞,你不要回去。”
昏暗的夜色忽然被无数火光点燃,与此同时,凄厉的军号声响起,守城的战士们撕心裂肺的声音听起来又近又远:“敌袭——!快去找大将军——!”
[不是说敌人不会在这一天过来吗?]
[没办法,他是真的想替你回去。]
[……你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叶潜听到了许多声音,又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一颗慌乱不安的心彻底沉入了幽潭里,慢慢冷却,慢慢僵硬,又慢慢化成一捧碎裂的灰。
他在声嘶力竭的兵荒马乱里,像一只被逼上绝境的困兽,只能徒劳地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为什么他偏偏是将军?
原来护卫一国安危的担子这么沉,沉到压碎他的脊梁、吸干他的鲜血、剜去他的肺腑,他也不能退却一步。
他的前方是他一见倾心的心上人,是他愿意付出一切保护的人。
他的后方是固守王朝安危的西关,西关倘若被破,境内一马平川,再无可阻拦异族的要道,千万黎民都将沦为异族刀下冤魂。
他从来都别无选择。
叶潜忽然单膝跪在楚辞面前,颤抖地握住他的手,在他冰凉的指尖吻了吻:“对不起,阿辞,对不起……”
他连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任由眼泪无知觉地往下掉:“我会回去找你的,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就如当初他说要在西关给他种一树荫凉一般,楚辞同样轻轻地回复:“好,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憋到现在终于能发刀了,唉!马车匆匆向京城驶去,马蹄践踏起沙尘飞扬。
叶潜派了自己最信任的护卫护送楚辞回京,在他离开之前,百般嘱咐万事小心,不要莽撞,倘若时机允许,那就再等一等他。
dòng • luàn中,两个人也没办法条分缕析地剖开心扉,只是紧紧拥抱了一下之后,就各自奔往截然不同的方向。
这一路上,楚辞太无聊的时刻,也会掀开轿帘,往外看去。
王朝繁华不易,衰败却简单得多,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盛大的王朝就崩塌成现在这种颓废的模样,被皇帝扶植起来的官员没有治国的胸襟,溜须拍马很有一套,个个都用花言巧语哄骗皇帝,以此换来更多的恩典。
上梁不正,下梁自然也要跟着歪,官员们结党营私,搜刮民脂民膏,苦的自然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揭竿起义实在太正常不过。
护卫小心绕过了dòng • luàn的城镇,寻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对楚辞说道:“今晚就在这休息吧。”
楚辞应了一声,护卫转身去找树枝野草,用来点火。
护卫在面对这位“将军夫人”时总是很拘谨的,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是这样。
说来也怪,将军夫人明明也算不上多出色,容貌气质都不是最佳,大部分时候都是微笑着的模样,似乎很好说话,可总能让人察觉到某种冰冷的距离感,就好像,他不是这个人间里的人一样。
护卫抱来一大捆枝条,熟练地点起火,他本来想顺手抓个野味,然而附近的活物早就被苦难的百姓抓完了,连野菜也没留下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