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愈下愈大,铺天盖地般覆满了整座王宫,入眼除却暖亮通明的宫灯,便是一片无尽的苍茫无色。
闵琰没让随侍跟着,自己撑着伞,顶着呼啸的风雪走到殿前,正巧碰见一个宫人端着茶水从殿里走出来。
耳边风雪声急,他扯住那宫人询问道:“君上他今日怎么样了?”
宫人低了头,忙答道:“回二殿下,还是那样。”
还是那样。
热茶端进去,原封不动的凉着端出来。
奏折端进去,倒是能见得几句批字。
闵琰叹了口气。看来他哥今日依然守在灵棺前没踏出过这殿门一步,不进水,也不怎么与人说话,平日里也不好好用饭只服辟谷丹,这怎么能行?
况且眼下怕就怕在,他可能连辟谷丹都没好好吃。
闵琰正想进去,这时身后又匆匆跑来一个通传官。风雪迷眼,闵琰忙拦住他,眯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通传官有些上年纪了,跑了几步气喘吁吁的,看清是闵琰忙行了礼,尖嗓尽量高声的答道:“回二殿下,东靖那位扬灵侯又来了,非要见君上一面。在宫门口站了都快两个时辰了,说什么也不肯走!他好歹是东靖一侯,奴才不敢得罪,只能斗胆再来打搅君上……”
闵琰现在恨不能沾着东靖两字就头大,皱眉嘟囔了句:“这东靖到底怎么回事。”随即摆摆手,“知道了,不必通传,你先回吧。”
狂风肆虐,檐下的白绫被吹得猎猎翻飞,幽魂似的缠在柱上。闵琰走到殿门前,收了伞,用力叩了几下门,推门走进殿内。
祭灵殿的灯火比任何一座宫殿都要亮。
百余个树枝状的檀木灯架,上面摆满了点燃的祭灵灯。烛火摇动,将森冷的大殿照得恍如白昼,连梁上的白绫都显得凄白惨然了百倍。乍然进来简直刺得眼痛。
整整八百八十八盏祭灵灯,这是虞阳的祭奠礼仪中,仅次于帝王的最高祭礼。
大殿正前方,台阶之上,便是放置那口千年灵棺的地方。这口灵棺材质特殊,在虞阳乃至整个修真界,亦不是寻常人家,抑或王宫贵胄有权可得的。
故后入此棺,当入帝王冢。
冷风顺着门缝涌入,将大片祭灵灯吹得猛扑乱晃,闵琰赶紧把门关紧,唤了声:“哥。”
男人背对着他,往日挺拔高傲的身姿,如今仅从背影就能瞧出疲惫来,一如既往的黑色滚金袍服也没再像以往那么熨帖。
闵韶回过头来,剑眉还是可见的锋锐,眉峰低压着,带着些许倦色,由于容貌过于棱厉俊美,倒也不会显得狼狈。尤其眉心上浓墨似的一抹道印,在灯火的映照下愈显冰冷深刻。
他眸色淡漠的看了闵琰一眼,嗓音有些低沉沙哑,“来干什么?”
闵琰把湿漉漉的伞杵在墙边,走过来,“来看看你……”
闵韶没再说话,又转过去,静默地看着高台上半透明的灵棺不出声,眼底可见清晰的血丝,不知已经这样待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