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睁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山里隐隐传来鸡鸣声声,昭示着新的一天的来临。
可她没空欣赏中一副日出景象,严追还睡着,卷耳起身下地来到主屋,便见到床榻上的老人面容安详,阖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伸手摸了摸,人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山中岁月不知长,白日里卷耳便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着严追,到了晚上,她便回地府熬上一锅新的孟婆汤。
由于严追实在太惨,卷耳心情也一般,是以地府众人发觉,最近鬼魂对孟婆汤的味道反馈不太好。
总是带着一股子苦味。
严追撑着身子,和卷耳一起在后山挖了个坑,卷耳用严婆婆给她的半串铜钱雇了两个短工,帮着把人葬在了后山。
人死后三年才能立碑,严婆婆的坟就在她儿子儿媳旁边,老人一生劳苦,最后应该也想和家人做个伴。
尽管卷耳知晓,如今这三人应已忘却所有,各自投胎去了。
那两个短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先走了,只留卷耳和严追还枯坐在这里。
或者说,是严追一人坐在枯坐。
夏末的深山天光晦暗,树林深处常能听到野兽低吼,这里鬼气森森的也是许多孤魂的居所,这种阴间无记档的孤魂野鬼什么都吃,他们看着严追清瘦身板难免动了心思。
可那少年身边站着的女子,却是他们惹不得的。
女子周身隐隐约约散着白雾,不偏不倚的把少年圈进她的保护圈。
明明白白告诉这群野鬼。
这是老娘护着的人。
严追自然不知这四周的诡谲神秘,他抱膝坐在地上,声音低低的开口,“我没有家了。”
家的意义在于家人,如今严家满门只剩他一人,严追迷惘困惑。
他从记事起便囚在那张床榻之上,山川湖海他从未见过,目光所及只有那轮转不歇的日月。
他活着,只是在等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