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冽微眯双眼,自然的隐去眸底充斥的森寒。
“王爷,望月城堤坝,非同儿戏,望王爷不要胡闹。”
对方的身份是比他尊贵,但年纪却比他的长子凌煜城大不了几个月,凌伟则也不可能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只是,望月城堤坝关乎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不希望因为裴元冽的胡闹出现任何一丁点儿的纰漏。
“胡闹?”
唇角微微一勾,嘲讽若隐若现,裴元冽近乎喃喃自语的说道:“本王胡闹的时候还没到。”
当他真胡闹之日,必是颠覆大秦之时!
对于武将来说,如此近距离下,他的声音就算再小他们也能听得到,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深意,凌伟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历代清平王皆乃忠君爱国之辈,望王爷莫要辱了先贤声名,本将言尽于此,王爷早些休息。”
语毕,凌伟则站了起来,凌煜城亦步亦趋的跟随,自始至终都没有掺言。
“凌将军若真心系百姓,就把你带来的军队都拉到堤坝上去吧。”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裴元冽的声音再度响起,哪怕是凌煜城都能分辨出,这次他的语气正经了不少,凌伟则回身望着他:“王爷相信那个和尚所言?”
“子不语怪力乱神,本王不信那些毫无根据的东西,不过凌将军,我们堵得起吗?你敢拿望月城以下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来赌吗?左右不过只有一天的时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裴元冽缓缓站起来,一贯懒散的凤眸难得正经,在皇后薨逝的消息传来后,他就更确定明日一定会大雨倾盆。
“王爷所言极是,本将也正是如此想法。”
抱拳弯弯腰,凌伟则转身大跨步离去,裴元冽慢慢的坐了回去:“凌伟则,别让本王对你失望啊。”
能让他看上眼的人不多,凌伟则算是一个,这也是他甘愿冒着被猜忌责罚的危险引他前来的原因之一。
“父亲,清平王好像与外面传言的略有不同。”
策马前往堤坝的路上,凌煜城斟酌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的作风的确是娇贵奢侈,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对百姓比某些人要怜悯得多。
“煜城,为父跟你说过很多次,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前行中的骏马突然停在了夜色中,凌伟则勒紧缰绳仰头望着天际的一弯新月:“历代清平王皆娇贵奢侈,无法无天,同样是大秦开国即存在的顶级权贵,他们的名声,始终不如卫家,可当大秦真正需要的时候,铁甲卫的勇猛,从未输给过卫家军,上一任清平王乃先太子伴读,感情极好,在先太子卷入谋反案时,他们和卫家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先太后和太子说话的人,可惜,先皇不知为何咬死太子密谋造反,他们始终没能保住他。
从此后,卫家和清平王都不再过问朝中之事,但先皇去世之前,依然设计带走了上一任的清平王,与他鹣鲽情深的王妃也当场殉情,只留下个在外拜师学艺的清平王世子,所有人都以为清平王府将会没落的时候,还是稚儿的他继承了爵位,多年过去,谁不想夺取他手中的铁甲卫,可谁又成功了?直到现在,铁甲卫依然被清平王牢牢的掌控着,他们心中只有清平王,并无皇室天家,这是何等高明的御人手段?饶是为父,也不得不自叹不如,煜城,有机会的话,你真该跟他多学学。”
武将最是能体会武将的悲哀,特别是生在大秦的武将,不管是卫家的老将军,还是已故的上一任清平王,凌伟则都打从心底里敬佩,特别是亲眼见证了上一任清平王的结局后,他更是有种兔死狐悲的感慨,时时刻刻都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步上先贤的后尘。
“这么说来,清平王当是英豪之辈?那他为何把自己的名声弄得那么差?又何为三番五次拒绝皇上入仕的邀请?如今大秦到处都是战火,他又为何不披甲上阵,保家卫国,延续历代清平王的忠义之名?”
在长辈的保护下,凌煜城哪怕骁勇善战,却是经历不多,很多事情看得都不够通透。
“一个手掌兵权的异姓王,若事事都完美无缺,时时安分守己,尽收天下民心,又如何松懈上位者心房?煜城,我们也是一样,你啊,还有得学呢。”
拍拍儿子的肩膀,凌伟则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吧,清平王说得对,不论是真是假,左右也只有一天的时间,我们赌不起,必须坚守下去。”
“嗯。”
父子俩彼此对看一眼,策马消失在夜色里,太平总是将军定,不见将军享太平,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大秦却是更严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