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制止他下跪,皇帝在太监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来,几位朝廷重臣一字排开站在他的身后,每个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打量着仰躺在床上连唇瓣都没有血色的裴元冽,清平王受伤,威武大将军和淮阳候也亲自上了折子,可他们不懂的是,折子上明明说他只是轻伤,为何现在却跟要死了一样?
“是。”
周府医不敢怠慢,低着头缓缓说道:“王爷失血过多,气血两亏,伤口至今没能彻底止血,若再这样下去,他怕是坚持不了几天。”
“哦?可朕听说,他的伤并不严重,怎会失血过多?”
皇帝深深的看着周府医,似乎并不相信他说的话,这也正是大臣们疑惑的地方。
按照裴元冽先前的吩咐,周府医有些“胆怯”的抬首看他们一眼,又抖着嗓子说道:“陛下和各位大人有所不知,王爷自小就被恶人下了血残阳之毒,哪怕一道小小的擦伤,也很难止血,更别说他此次腹部伤了那么长一条血口子了。”
“什么?”
明显没料到他竟会把血残阳说出来,皇帝反射性的瞪眼,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岂有此理,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对朕的外甥下毒?血残阳真那么霸道?可有解毒之法?”
难道裴元冽真不行了?
皇帝下意识的抬眼看看不远处的床榻,否则他们怎么会连血残阳都说出来了?还是说,这又是他们的什么诡计?
皇帝也不蠢,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办法对付裴元冽,可结果显而易见,他依然活得好好的,若说是运气,傻子都不会相信,唯一的解释就是,裴元冽并不若他表现出来那么纨绔,再说了,他若真那么纨绔不羁,又何以能牢牢的将铁甲卫抓在手中?
“血残阳产自西南,具有很强的抗凝血性,不会要人命,中毒之人只要不受伤,基本没有生命危险,对身体也没有影响,可一旦受伤,哪怕只是一道小小的伤口,也有可能因为无法止血而殒命,根据典故记载,血残阳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大秦建国之初,当时的军神大人就不小心着了道,为他解毒的是号称医毒双绝的军神夫人,为此,军神夫人率兵直捣西南腹地,摧毁了血残阳主要药引的生长地和所有与血残阳有关的一切,自此之后,再没出现过血残阳,王爷刚中毒的时候,草民还不敢相信,直到反复的翻阅医书,对应王爷的症状才确定,当今世上,恐怕已经无人能解血残阳了。”
自动忽略他前面假惺惺的质问,周府医依然抖着嗓子,却又条理清晰的回答了他剩下的两个疑问。
“哦?吴爱卿,他说的可是事实?”
做戏做全套,哪怕知道周府医所言不假,皇帝还是装模作样的招过一同前来的太医院院首吴祠,后者依言上前躬身道:“确是如此,除非能找到下毒之人,索取解药,或是找到另一份血残阳作为研究,否则当世恐怕真的没人能解。”
血残阳消失已数百年,若不是博览医书,医术超群,恐怕连病症都很难确认,更别说解毒了。
几位大臣闻言个个垂下眼眸,他们都位极人臣,自然也清楚朝中局势和皇帝的为人,敢对裴元冽下毒之人找不出几个,加上他中的又是如此稀罕之毒,真正的元凶是谁,各人心中都有了计较,同时也终于明白,为何皇帝会冒雨带着他们一起来探望了,他们不过是皇上的障眼法罢了,他也不是他看望他的,而是他确定他是否真的已经不行了。
几位大臣中不乏真心为国之人,看到这里多少有些心寒,但却没敢表现出来,毕竟这都是没法宣之于口的事情。
“当真如此严重?”
皇帝似乎有些痛心的呢喃,好一会儿之后又扶额摆手:“吴爱卿,既然你都来了,再帮元冽看看吧,万一能找到止血或解毒之法呢。”
这话说得,在场的铁甲卫都不好意思听了,想要确定他们王爷是否真如周府医所言,直说就行了,何必惺惺作态?
同样的,不管他们怎么想,也不敢真的说出来,甚至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得罪皇帝事小,坏了他们家王爷的大计事大,欢喜楼可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等着他们呢。
“对啊吴院首,你赶紧给看看吧,可怜王爷才十八,都还未娶妻,要真就这么没了,老奴我可怎么跟已故的老王爷和老王妃交代啊。”
抢在吴祠之前,沉寂片刻的老林又站出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皇帝忍不住嘴角一抽,尽可能的命令自己别受他的影响,前几次驾临清平王府,他可没少被他糊弄。
“是。”
吴祠也是无语得很,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走向床榻,每个人都瞪眼屏息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为确保真实,吴祠的手搭在裴元冽手腕上反复确认,差不多一炷香时间才折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