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息传到了陈玄灵的耳朵里,又迅速传到了远在北境的马怀真耳朵里。
一面留影球前,站着谢行止,另一面站着马怀真。
“来不及了。”马怀真沉声看着留影球那头的谢行止,打了个“停”的手势,道,“之前定下的部署,在这两天时间里想变动根本来不及。”
开进魔域的计划,人和事儿早就安排下去了,中间任何一环出了差错,乔晚和孟广泽就会死在魔域。
那天乔晚是在所有人面前立了誓的,不仅震撼了各宗门弟子,也震撼了他,震撼了一票老妖怪。
撤军也不行,这几天他们一直是在“敖家援军会赶来”这个基础上进行准备工作的。
一撤军,没有敖家的龙载着,到时候乔晚他们出不了魔域。
难道,就只能看着乔晚他们死在魔域了吗?
谢行止不言。
“还有个办法。”与马怀真并肩,一直在调度各方的妙法尊者,始终皱着眉,转身看向马怀真与谢行止。
“什么办法。”谢行止问。
马怀真抬眼,直接替面沉如水,默不吭声的佛者答了,一开口,言语低沉果决,又狠又厉:“怂恿那条小白龙,杀了他大哥,自己上位。”
谢行止遽然一惊。教唆甘南杀了自己大哥这个想法,谢行止在听到的那一刹那就愣住了,倒是陈玄灵立刻回过神来。
小年轻毕竟是小年轻,看着青年怔愣的面色,陈玄灵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把目光方向了马怀真与妙法尊者身上。
说到底,和这些血和火里淌出来的相比,还是嫩生了点儿。
甘南是他的学生,没人比陈玄灵更清楚这条小白龙的优柔寡断,所以敖家争权就没他的份,他也不可能对自家兄弟出手。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敖弋亲手杀了他老子,他们俩兄弟又不是一个娘生的,说起来没那么亲近,甘南这优柔寡断的性格,略一教唆,说不定就真的能做出为父报仇,手刃亲哥这事儿。
这也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换甘南上位,下面部署不变,仅在高层做个变动。
关了留影球之后,谢行止抿紧了唇,看向了陈玄灵,恭敬有礼地侧头问:“敢问长老是怎么看的?”
教唆做弟弟的杀了自己的兄长,实在有点儿超出了谢行止的三观范围之内,青年拧紧了眉,心里也明白这事儿的重要性。
如果真的没转圜的余地,他或许会昧着良心做,但在做之前,总要……试着问问看的。
万一呢,万一还有解决的办法呢。
这就是年轻的小辈与老一辈之间的差异了。
陈玄灵沉默了半晌:“做吧。”
谢行止动了动唇,“嗯”了一声。
他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那个妹子,那个无缘再见的妹子。
印象中脏兮兮的,一本正经爱吐槽的小姑娘,脸却是模糊的,他连名字甚至都想不起来,被赤肚道人带上朝天岭之后,师父嫌弃他本来的名字“乔枣儿”太土,给他改了个“谢行止”,“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听上去确实有逼格。
她或许已经死在了这连年的战火中。
黑色的修腿长靴从硝烟中踩过时,谢行止常常会这么想。
青年冷如冰霜的棺材脸下,藏着颗柔软的心脏。
每次一想到那模糊的画面。
小姑娘趴在他背上,踢着两条腿,谢行止就觉得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喉口也有些干涩。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不愣登,好心办坏事,傲气又听不去意见的孤剑了,这些细微的温柔的情思只能被已经成长为了个“男人”的青年,果决地埋入了心里,埋在了最底下,埋在战火中锻出的那些疮疤下。
收敛了思绪,他依然是如今小辈中的领头角色,依然是这南线战场上的“孤剑”。
要教唆甘南杀了自己大哥不是件容易的事,这种暗搓搓的,玩心机的事儿,谢行止不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