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什么传世珍宝,甚至连珍贵都说不上。
叶妙一眼就认出,那是一个小猪型的存钱罐泥塑。
那是她带着小时屿做的,在她还是叶妙的时候,还是小时屿姐姐的时候,她带着小时屿去游乐园做的。
明明在她脑海中,和小时屿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做泥塑就像昨天才发生过的事一样,但实际已经过去好久好久。
此时,已经被打碎的泥塑放在布袋中,陆时屿视若珍宝一般把它捧在手中。
原本可爱的小猪已经碎成了好几片,有些更是碎成了渣。
小猪的头是完整的,原本粉色的猪头已经随着时光流逝而微微泛白,但模样还是憨态可掬。
“这个,能修补好吗?”他有些紧张,声音沙哑又有点颤音。
修不好了,碎成了渣,怎么修得好呢?
叶妙心中又酸又涩。
但面对他这样希冀的眼神,她却说不出一句不好听的话。
陆时屿察觉到她为难的神色,终于明白,刚才陶瓷修补店里老板也是这样说,
“小伙子,你这是泥塑,我这是陶瓷修补店,没法修补的。”
他知道这是陶瓷修补店,可以他几乎找遍了整个榆县,也没找到泥塑修补店,只能来这了。
“真的不能修补吗?我可以出和修补陶瓷一样的钱。”
老板摇摇头,翻看着布袋中的泥塑片:“摔得这么碎,这没法修补啊。”
没法修补,这姐姐留给他的东西。
他还记得当时和姐姐一起做泥塑时有多开心,姐姐说,以后他就有存钱罐了,要好好存钱。
姐姐就是这样,喜欢赚钱,享受存钱的乐趣。
但姐姐赚的钱都花在了他身上。
姐姐离开后,再没有一个人会像姐姐这样对他了,他只有这个存钱罐了,但是现在,这个存钱罐也摔碎了。
他生命中重要的人或物,都会一样一样慢慢离他而去。
他无法挽留,就像姐姐的离开,他阻止不了,就像现在摔碎的存钱罐,他也不能修补。
陆时屿的目光慢慢黯下,叶妙心中酸涩不已,不过是一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泥塑存钱罐,他却看得这么重。
追究到底,不过是因为这个存钱罐是她送的吧。
叶妙咬咬牙,做下一个重要决定:“我可以!”
“真的吗?”陆时屿的目光顿时亮起,里面燃起一盏烛火,熠熠生辉。
他目光明亮又迫切,还带着些许不敢置信。
叶妙使劲点点头:“你跟我来。”
修是真的没发修不好了,但她可以送他一个新的。
叶妙带着陆时屿来到游乐园,十年过去,游乐园里的设施已经慢慢老旧,许多项目已经叫停。
现在榆县又在城市另一端开了一家新的游乐园,来这里玩的人已经不像十年前这么多了,里面寥寥无几的小孩在追逐打闹,曾经热门的项目已经搬到别处去了。
但还好,那家摆摊的泥塑店依然在那。
十年前,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现在,那个中年男子面上已经多了些皱纹,头发也花白了,泥塑店的生意不怎么好,但老板正在认真涂着自己手中的泥塑罐。
叶妙拉着陆时屿的胳膊,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泥塑店,认真地对他说道:“陆时屿,我们做一个泥塑存钱罐吧,以前的碎了就碎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以前的事,就别太在意了,以后他会遇到更多的人,遇见更喜欢的东西,这个泥塑存钱罐也只能陪他那一段时间。
看到这家熟悉的小店,陆时屿的思绪已经有些混乱,神色复杂地看着叶妙:“你怎么知道这家泥塑店?”
“我也是榆县人啊,小时候也来这玩过,当然知道这有家泥塑店。”她笑道,无论是表情还是话语,全无漏洞。
陆时屿也不知信没有信她说的话,只是看着店中的各种形状的白色泥塑,目光沉沉。
叶妙拉过他的手:“别愣着了,你不是很喜欢泥塑吗?赶紧来挑一个喜欢的形状!”
陆时屿怔怔坐在小板凳上,沉默良久,最后终于从众多泥塑中,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小猪型存钱罐泥塑,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这还有这样的泥塑。
叶妙看他挑的形状,笑着说:“看吧,没有什么东西替代不了的。”
就比如人,也是这样。
所以,陆时屿,你不要再留恋过去了。
陆时屿轻声回答:“不是,那个存钱罐无法被取代。”
就像姐姐,在他心里是谁也取代不了的。
叶妙微无奈,没想到他这么倔,只能顺着他说道:“先来涂颜料吧。”
时至今日,陆时屿已经无法记起,当初还年幼的自己一开始在泥塑店给小猪涂的颜料是什么色的,只记得姐姐看过之后毫不客气地嘲笑道,你是在涂彩虹猪吗?
而现在,他犹豫片刻,把涂料笔粘上了绿色。
叶妙一看他动作,又觉得头疼,明明已经长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