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回京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初。
京口这地位于大江和运河的交界处,从这儿去京城,最快的也是最方便的方式自然是乘船沿运河北上。
启程这日,运河码头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京口官员和百姓,苏妧穿了一身簇新的樱色撒花襦裙跟着太后上了船。
昭平帝和如贵妃乘的御船驶在最前头,太子的船紧随其后,太后喜静,她乘的凤船行在最后。
在夹岸震天彻地的山呼万岁声之中,船只依次缓缓而行。
苏妧站在船尾,望着渐行渐远的京口城,前世的这个时候她突然生了场风寒,来势汹汹,连日发热,并没能随圣驾一起回京,她是五月才离开的京口北上的,那时的她并没有觉得那场病有什么怪异之处。
如今经历了一世,重生回来,再回看前世,从她在行宫无意间入皇帝的眼,到后来没能随驾进宫,入宫时偏又赶上皇上受伤,她紧接着被人下.药,和太子生了荒唐事。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连起来看,显然是有人蓄意为止,至于幕后策划的人,苏妧虽没有真凭实据,但心知这人十有八.九是如贵妃。
毕竟前世她入宫就是如贵妃策划的,当时突生寒疾也是在如贵妃宫中,她和太子出了那样的事,最大的受益人也是如贵妃母子。
只是上一世经历的诸多事中,有一件事,苏妧始终也想不明白。
那就是当时在御花园里,推她入水的人到底是谁?
那人虽遮着面,但身量体型显然不是如贵妃,身上穿的衣服用料上乘,做工精致,尤其是脖子上带的那个玉雕麒麟,色泽晶莹,通体无暇,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实在也不像是个宫女。
那会是谁?
苏妧想不出来,她进宫的时间不长,又因为身份尴尬,与京中的贵女和后宫妃嫔都没太多来往,更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是谁这么心狠手辣,非要她的命?
一想到宫中有这样一个不知是什么身份的人,苏妧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御船行驶的速度极快,临近天黑时便到了京口北面的淮安镇,船只停靠在码头,准备在此休整过夜。
苏妧自小也没出过远门,坐了一日的船,身子有些吃不消,太后见她面色不好,打发她回去休息。
苏妧有些晕船,胃里不适,晚膳不过吃了小半碗粥,再吃不下,天擦黑时早早的睡下了。
迷迷糊糊的不知睡了多久,苏妧被人摇醒了。
“姑娘,快醒醒。”
苏妧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青竹神色慌张的站在她床前。
“怎么了?”苏妧声音慵散的问了一声。
“外面有刺客,皇上受伤了。”
苏妧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什么时候的事?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刺客抓到了吗?”苏妧连连问道,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快去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青竹忙帮苏妧把衣裙拿了过来,口里又道:“外面这会正乱着呢!皇上伤的倒不重,那刺客好像自裁了,”一顿,“听说那个刺客是先上的太子殿下的船,穿过太子船上的皇上的船,皇上遇刺时,太子殿下也在场,但护驾不利,说是要治罪呢!”
苏妧心里咯噔一下。
自那夜被裴瑧欺负过以后,苏妧已经许久没同他好好的说过一句话了。
那事之后,裴瑧顶着一张破了的嘴,每日照常来太后宫中,见了苏妧,三番五次向她示好,可苏妧心里有气,对裴瑧的态度冷了许多,能不见他便不见他,能不和他说话便不和他说话,即便不可避免的非要说上一句,也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了事。
时日久了,裴瑧虽仍常常来太后宫中,但也知趣的鲜少招惹苏妧。两人的关系就这样一直僵着。
苏妧穿好衣裙,来不及梳妆,把一头乌黑的长发随便挽了个髻,外面裹了个披风,匆匆忙忙的出了房间。
这夜无星,天幕黑的如墨染的一般,虽已是四月的春日,可夜间的江面仍是凉风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