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能说什么,“魔君,身材不错啊?”“明圣,皮肤挺好嘛。”
叶怀遥终究只是屈指蹭了下唇角,干咳一声,也有些尴尬起来。
他们两个不说话,周围的人也不敢过去打岔。一旁魔兵魔将被老大忘得一干二净,跪在稍远处,略有些想哭。
之前在离恨天外面围堵修士的魔兵魔将也都已经折返,本想汇报情况,结果正赶上明圣自报姓名,魔君显露真容,此时也在第一排跪着参见。
之前被叶怀遥制住的那名魔将暗翎小声说道:“咱们还要跪多久?”
他旁边的蒙渠头也没抬,同样低声道:“不知道。”
暗翎小声叨叨:“已经在外面打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又跪了一炷香的功夫,我好累。君上说当魔要不苟言笑,沉冷少话,可是我不跟人聊天真他娘的熬不住。”
蒙渠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暗翎说着说着,却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奇怪。”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不是魔?我是我娘跟人族那帮阴险崽子生出来的?”
蒙渠道:“你小声点,莫让明圣听见。他可是人!不然若是惹了君上发怒,他说过要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掏空了给守殿的驺吾兽当饭碗。”
暗翎道:“就算我骂了明圣,君上也不至于恼怒罢?对了,他老人家跟明圣的关系到底好是不好?为何寝殿里放着明圣的画像,见了面又不说话?”
蒙渠被他念叨的烦不胜烦,本来似听非听,嘴里一直“嗯嗯嗯”,直到察觉对方好像无意中说出了什么让自己尤为震惊的话,才猛然转头,问道:“画像?什么?你怎么知道!”
暗翎道:“我亲眼……”
蒙渠竖起了耳朵。
可惜暗翎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容妄那边忽然忽然甩了下袖子,魔能裹杂着地面上的碎石,直接把暗翎这样一个喜欢碎嘴的彪形大汉给甩出了七八米,在地上砸了个深坑出来。
容妄冷冷地道:“都滚。”
他用了一个“都”字,轰的自然是全体魔兵魔将,于是大家总算不用跪着,纷纷得令滚蛋,还有人一边走一边在悄声地说:
“君上实在太英明了,暗翎挨打好解恨,tā • mā • de,快要把老子给烦死!”
离恨天中魔气浓重,叶怀遥少年时就在灵山中长大,站在这里还有些不太习惯,耳边有些嗡嗡的响声。
他隐隐约约能听到部分魔将们的对话,猜测他们大约是在探讨“如何维持一只魔的高冷形象”,心里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一下。
叶怀遥生性本来就爱笑,容妄脾气乖戾,回头的时候眉宇间尚带着一些怒色,一转头看见叶怀遥唇边的笑意,微怔之下,目光又倏地柔和起来。
容妄道:“云栖君,这里空气污浊,恐你会不适应。有什么事,请移步到外面去说罢。”
叶怀遥确实不适应,听容妄的语气又算不上是多么的阴阳怪气,应该不是在说反话,不由觉得人死而复生一回就是会懂事很多,连邶苍魔君居然都不怎么疯了。
他怀着“旧事一笔勾销,共同展望美好未来”的想法,含笑道:“成,在哪都一样。”
离恨天地处大荒之西,北临寒城雪峰,西带泗凌江,而溧河、灡水正交汇于此,景色颇为壮美。
叶怀遥和容妄从雾气迷蒙的离恨天中出来之后,才发现外面已是日落时分,天边云霞烂漫如火,照的满山昏黄,一群倦鸟簌簌扇动翅膀,投入林中去了。
两人本来并肩而行,叶怀遥的性格要活泼一些,但因为心里盘算着自己要说的事情,没怎么开口,容妄更不是多话的人,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安静了下来。
容妄稍微放慢了一点脚步,比叶怀遥错后了一点走着,这个角度,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两个人交叠映在山壁上的影子,亲密的如同拥抱,也可以凝望叶怀遥染上了夕照流光的侧脸,深深刻在心间。
他也不知道这个魔君有什么当头,还不如只是那个孤苦无依的贫贱少年时来的轻松快活。
或许只有在那时,他才可以试着去欺骗自己,好像真的在跟叶怀遥全心全意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一直这样亲密无间的相处下去。
这被阴差阳错硬生生编织出来的错觉就像是一场带着剧毒的幻梦,明知是饮鸩止渴,还是欲罢不能。
叶怀遥的每个笑,每句话,都让他觉得欣喜若狂又心如刀绞。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心里面几乎会因为这种折磨,生出某些疯狂而怨毒的念头。
想要不顾一切挽留住这种虚幻,想要不择手段地让这样的拥有的假象维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