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宁微微怔住。
是啊,骊行宫只有五万驻北京军驻守,那剩下的五万精兵呢?他们似乎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过——不,他们最后出现了,是跟在八王爷所率领的近十万禁军身后出现的。
京渊用茶水在案桌上画了一个简易的郦山地图,和萧霁宁说:“骊山险峻崎岖,易守难攻,京钺他花了三日,不过只攻至山腰,防火渠线虽破,可我方将士伤亡仍在我控制和预料之中,我带五万精兵驻守骊山,足以撑至边境军到来,而剩下的五万精兵——”
“我下令他们驻守京城,监管禁军,七王爷八王爷如果皆有异心……则,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话音落下的一瞬,案桌上的茶水骊山地图,也被京渊以指为笔,完全圈起。他倏地抬眸,盯着萧霁宁,他的声音是温柔的,却又藏着些近乎阴鸷的固执:“宁宁,我说过,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让你死。”
至于八王爷和七王爷的生死,京渊其实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哪怕在他的计划中,他为七王爷和八王爷都安排了生的机会和死的方式,但这一切都是为了萧霁宁。
萧霁宁听完了京渊的话,怔愣地望着桌面上的地图,茶水绘制的地图随着水迹的干涸会逐渐消失,最后消散得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事到如今,萧霁宁也有些分不清京钺的兵变,珍太妃的算计这些事到底是个偶然,还是京渊在其中推波助澜才导致的必然。
他张了张唇,轻声道:“有时候,我真觉得……”
京渊神色未变,邃深的眼眸凝望着萧霁宁,问他道:“觉得什么?”
萧霁宁抬眸迎上他的双目,认真说:“觉得你才该是真正的帝王。”
许是这个回答不在京渊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愣了一瞬,而后笑道:“陛下不觉得你七皇兄才是了吗?朝中不知多少大臣都在盼着他当上皇帝。”
“七皇兄刚毅正直,坚守本心,确实有仁君之心,他若为帝,必是明君。”萧霁宁思索片刻,最后道,“但是……他不如你。”
哪怕萧霁宁早知道京渊善于算计人心,能算尽朝中天下事,可他也没想到,京渊能做到这样一步三算,人人皆被他置于股掌间玩弄的地步。
他可为帝,七王爷也可为帝,甚至四、五、八几个王爷随便抓一个人出来,他们也能当皇帝,只是这帝王当的到底好不好,政绩优异还是平庸的区别罢了。
可京渊若为帝,必是千古一帝。
“宁宁很崇拜我吗?”京渊闻言笑了,但他笑不是因为萧霁宁褒赞他适合当皇帝,至多只是因为听到了萧霁宁亲口承认七王爷不如他而感到高兴罢了。
萧霁宁看着他脸上的笑,心中虽还有着震撼和些许惘然,却也严肃不起来了,和他开玩笑道:“倒也没有,我也很厉害啊。”
京渊轻嗤一声,抬手抚着萧霁宁的侧脸,最后抱着他的后脑靠近自己,用唇在他额上碰了碰,说:“宁宁,你错了,我不适合做皇帝,我眼里没有天下万民,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你七皇兄,也不如你。”
“我眼界太小,眼里看不进大萧江山,只容得下你。”
萧霁宁抿着唇角,抬手攥着京渊的衣襟,小声道:“我也是。”
结果两个眼里都看不进大萧江山的人最后都回了大萧皇宫,进了大萧江山主人才能住的金龙殿。
郦行宫兵变一事虽已平息,可后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比如京钺要如何处置,萧霁宁许诺给七王爷的封地,比如新进宫的两个妃子,还有乔溪为救萧霁宁而负伤的诸多事物。
京钺兵变意图篡位,这种放别人身上都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但到了京钺身上,就有个很棘手的问题——捉拿他的人是京渊。
非支持萧霁宁一党的大臣肯定是希望萧霁宁能够重罚京家的,最好连京渊也一块罚了,毕竟比起京钺,京渊看上去似乎要更危险些才是。
最后还是温榆提出了个解决的法子:削了京钺的爵位并斩首示众,京夫人剥夺诰命之身,京家子孙三代之内不得入仕——包括京渊。
也就是说,除了京渊还能继续任职官位以外,包括他的儿子,他的孙子,都不能入仕。
古人讲究的是子子孙孙共享荣华,而这样的惩罚已经可以说是极重了,就算萧霁宁知道京渊和他在一起后不可能会再有什么子孙了,可他还是不忍心。
结果反倒是京渊对这个结果万分满意,萧霁宁不允,他还特地找了萧霁宁说他就要这个惩罚。
萧霁宁都有些搞不懂京渊了。
但是京渊却和他说了一句话:“京家这一代便会亡,哪来什么子子孙孙?”